岳靈珊從攤位上拿起一支木簪，放到頭上比劃著。

“你看這個好看不？”

羅橫有點兒懵。

“你叫住我，就為了問這個？”

岳靈珊見羅橫只站在原地，并未靠近過來。

嘴角一撇，拋下木簪。

“你這人好沒趣。”

說完拉著孫菁，繼續往前走著。

興許是又見到了父親與熟悉的同門。

將她華山派岳大小姐的本性勾了出來。

不過這副耍小脾氣的幼稚，對羅橫來說，絲毫沒有殺傷力。

繼續留心著哪里有死人的跡象。

行不多時，卻見臨水邊一座掛著茶幌的小樓，賓客滿座。

居然還有不少人，已被擠出了店外，還伏在窗戶上，沖里面觀望。

不時還爆發出一陣陣喝彩聲。

羅橫本來就是出來找熱鬧湊的。

見此情形，邁步過去。

仗著力氣大，三兩下便擠進了茶樓中。

發現卻是個白發蒼蒼的年邁老頭兒，領著個少女，在當中的臺上說書。

老頭兒斜坐在圈椅中，雙眼半開半闔，手持兩尺長的旱煙桿，悠閑的抽著旱煙。

那少女梳著兩條烏黑大辮，正繪聲繪色的講著評書。

一雙又大又亮的黑眼睛，眼波流轉，勾魂攝魄，極具感染力。

“話說那淫賊田伯光，一手狂沙刀法，倒也平常，但那身正反三疊云的輕功，師從西域黃沙萬里門。

“不僅爆發力強，短距離移動極速。

“還可以突兀改變方向，反向移動不減速度。配合上他的刀法，用于突襲或撤退，江湖上少有人能與之敵手。

“縱使打得過他，也跑不過他。即便輕功高他一層，卻也沒他靈活。

“曾經數次面對江湖十余位一流高手的圍攻，毫發無傷，全身而退。久而久之，大家知道追不上此人，干脆對他的惡行也就裝作看不見。

“即便是知道此賊藏身所在，也不再費力去理會，最多是迎面撞上時，將其驅趕。

“自此養成了其膽大妄為，無所顧忌的性格。

“其人又是好色如命，乃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淫賊，被他糟蹋的女子無數……”

聽了這么幾句，羅橫意外發現，這女子在講的，卻是田伯光？

心中不免納悶，這田伯光莫非是已經領悟到后世的營銷精髓——黑紅也是紅？

這江湖說書人，倒是一條揚名的好途徑。

羅爺那個玉面閻羅的尊號，若是想傳開，或許也可以試試。

正琢磨間，卻聽下方有聽客忍不住問道：“那淫賊如此猖狂，莫非就無人能治他了么？”

“也不能這么說，那田伯光今日就在這衡陽城中，吃了個大虧，地點就在離此不遠的回雁樓……”

臺上抽煙的老頭兒一收煙桿，懶洋洋開始說起，江湖少俠勇斗田伯光的故事來。

勾起現場眾人興致。

羅橫聽的一怔。

老頭兒此時說的，還是令狐沖為救儀琳，與田伯光智斗。

可看過原著的羅橫可是知道。

當時在場的，除了雙方當事人外，便只有魔教長老曲洋與孫女曲非煙。

可那對祖孫，羅橫打過照面。

臺上這一對，看起來雖也是祖孫，但長相身形，完全就對不上號。

“莫非是什么高明的易容術？”

這個念頭很快便被羅橫否定了。

易容術又不是猴哥的七十二變化。

不可能變得如此離譜。

此時臺上老頭卻已經講完了坐斗那一段。

停頓下來，端起茶水潤喉。

下方又有聽客不滿，催促道：“快往下講，這田伯光就算是輸了坐斗，也沒吃什么大虧啊？”

“就是……那田伯光淫人妻女，人品敗壞，就算是被令狐沖誆騙，輸了半招，也不可能認的吧……”

“此等淫賊，哪里會有什么信譽可言……”

眾人議論紛紛，場面頓時嘈雜起來。

咚、咚、咚！

一陣如鼓般的敲擊聲，瞬間壓過整座茶樓中的喧嘩。

卻見臺上那老頭放下茶杯，煙桿在桌面上，輕描淡寫的敲擊了數下。

場面頓時為之一靜。

老頭兒輕笑道：“呵呵，各位莫急，且聽小老兒繼續往下說。

“要說那田伯光，雖然好色，卻也是個言而有信的，坐斗輸給了令狐沖，便要當場認下。

“卻不想就在此時，又有一位女俠恰好經過附近，聽到動靜趕將過來……”

眾人又開始聚精會神，聽起老頭兒說書。

只有羅橫卻是越聽越是心驚。

這老頭兒將回雁樓發生的事情說的明明白白，猶如親見。

直到將岳靈珊落敗，即將落入田伯光之手。

羅橫登場，一招將之擊下回雁樓，落入湘水，狼狽而逃……

羅橫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老前輩對此事知道的如此清楚，想必是耳目靈通。

“可否指教，那田伯光落水之后，如今在何處藏身？”

老頭兒在臺上居高臨下看了羅橫一眼，拱手笑道：“田伯光仗著輕功高明，一直都是色膽包天。

“也不將眾多江湖正道放在眼中，以他的性格，想必不會輕易離開衡陽城。

“只要結合其人的作風，不難找出啊……”

經此一提醒。

羅橫心頭靈光乍現，忽然想到一個地點——群玉院！

衡陽城最大的青樓。

原著中，田伯光就是帶著小尼姑，上了群玉院。

與令狐沖還有一場大戲在那里上演。

只是如今這個世界，主體的劇情線卻是按著劇版走的。

羅橫才沒想到這個。

沖臺上拱手回了一禮：“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江湖過客，不過一說書糊口的糟老頭兒，尊客聽得高興，便隨手賞兩個錢吃茶……”

老頭沒有正面回答。

羅橫也不再追問，朝懷里一摸。

這才想起自己身無分文。

林震南隨房契給的銀票，都留給了伯娘。

這一路上的花銷，全是林平之買單付錢。

羅橫有些訕訕，回頭去找林平之。

發現他們并未擠進茶樓。

只得又對那老兒一拱手，笑道：“今日出門匆忙，身上沒帶錢。

“日后有機會，一定給老先生補上。”

說罷在滿堂各色各異的目光下，擠出了人群。

出得門來，才發現岳靈珊與林平之三人。

此時還在街對面，一張餛飩攤前，圍著張小桌坐著。

見到羅橫出來。

林平之起身招呼：“知道兄長量大，我已讓老板給你煮了碗大份的。”

雖說對如今的羅橫來說，除非拿盆來裝。

要不然吃餛飩這種東西，還真沒有填飽肚子的可能。

不過林平之這兄弟，倒是認得不虧。

正是因著他這種處處替人著想周到的性子。

才導致羅橫都忽略了銀錢的重要性。

剛剛在茶樓內，都忘記自己身上，現在一個銅板也無。

走上前去，抬頭便見這小攤便是個挑子。

竹編的筐籠，一頭是紅泥小火爐，銅鍋里骨湯漫著熱汽，白霧蒸騰彌散，使人看不真切攤主的五官，只能分辨出約摸四五十歲的年紀。

另一頭碼著青花瓷碗，竹筒筷子，還有一方包餛飩的木案板。

支開的那張小桌，也是簡易的折疊式，想來可以直接掛到筐籠上，隨時可以離開。

見著羅橫過來，須發花白的攤主偏過頭。

沖羅橫憨厚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

手上動作卻是利落的很，左手捏皮，右手竹筷一抹肉餡。

指節一攏便捏出個元寶似的餛飩，丟進沸水中不過兩三息，便會浮起。

在他身邊，一面寫著小字的破布旗。

上書著兩行小字：“十文一碗，現銀交易；小本生意，賒欠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