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柱香的時間之前。
尚晚芝聽曲成的安排，去戲班的位置詢問有關潘金蓮故事的情節發展。
剛走到蔡府的院子里，尚晚芝便發現奇怪的一幕。二夫人捏了塊泥土念在下巴，不知道那妖精給她安排的是什么身份。
墻角的位置，蔡府的下人們一個搭著一個離開，此時已經走了大部分，倒是賓客們除去之前跑的，還有曲成送出去的幾位夫人，幾乎都還在這里。
周圍還有幾名衙役打扮的人，尚晚芝聽他們的話，似乎是逃走那些人從衙門叫來的人，翻墻進來看到二夫人在這里，不但沒有幫助賓客們逃離，反倒聽二夫人差遣不許他們離開。
有點作繭自縛的意思。
有的賓客去搬來桌子椅子搭在一起想翻墻跑路，被二夫人命衙役拽回來，旁邊一樣行為的下人，二夫人卻視若無睹。
看來蔡府的下人們，在妖精的劇本里是不需要的存在，所以二夫人沒有攔下他們。
可是賓客們留下來，又是有哪些情節需要用到……
這件事尚晚芝想不通，只是加快腳步向戲班走去，眼下蔡府的下人們走的差不多了，之前在門口舞獅的也離開許久，就怕戲班的人見勢不妙也跟著跑路了。
好在尚晚芝趕到戲班修習的地方，戲班的人雖然有部分已然離開，卻依然有一部分人還留在這里。
尚晚芝慶幸的同時，不禁好奇道：“蔡府鬧妖精，你們怎么不跑呢？”
這部分戲班的人似乎以一位長者為首，他身上還穿著孝服，似乎之前是在出殯的情節飾演的角色。
孝服老者顫顫巍巍站起身，疲倦的目光中透著數不盡的憂愁，他扯著嘶啞的嗓音無奈道：“沒給錢呢！”
尚晚芝：“……”
是個狠人，蔡府鬧妖精雇主性命不保，這家伙還在想著要錢，真是要錢不要命啊。
孝服老者似乎看出尚晚芝的腹誹，攤了攤手，解釋道：“這戲班的一大家子就指著這個吃，拿不到錢他們家里今天就得餓肚子。”
“蔡府找你們來，一天給多少錢？”尚晚芝詢問。
孝服老者回答：“三兩。”
三兩一天，看起來似乎很多的樣子，但戲班的人也多，均分下來，其實戲班大多數人，賺的不比包子鋪伙計多多少。
“這錢我出了。”尚晚芝摸出三兩銀子，攬下這份責任。
“哎呦，您瞧瞧，您這是……”孝服老者頓時喜笑顏開。
不知道的瞧他這身打扮容易當做出殯出半截死人詐尸了，披麻戴孝還這么開心。
尚晚芝沒有直接把這三兩交給戲班的人，她要求道：“在此之前，我有些話要問你們。”
“您問您問，我們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孝服老者賠笑道，旁邊休息的幾位戲服尚未換下的戲子也是一樣，即使尚晚芝沒有與他們講話，臉上也掛著笑容。
衣食父母便是如此，尚晚芝愿意結賬，那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你們戲班，應該知道潘金蓮和西門慶的故事吧？”
“知道，知道，這么有名的故事我們戲班如果不會，那不如別干了，肯定吃不上飯。”孝服老者自信道。
尚晚芝心說要不是自己付賬，你們可不就是吃不上飯了嗎？
“既然你們戲班會，那就把你們的劇本給我看看，以及你們這些戲班這段故事一不一樣？有沒有自行修改過哪些地方？”尚晚芝伸手討要。
“這個……”孝服老者有些尷尬，解釋道：“姑娘，實不相瞞。我們戲班的劇本一般是份大綱總攬，細節部分主要在各個人物的戲詞本上，只是前幾天潘金蓮戲詞本不見了，所以這部分有些缺失。”
此話一出，尚晚芝目光微凝。
那妖精就疑似是潘金蓮的戲詞本成精，這戲班的潘金蓮戲詞本又恰好丟失，兩者沒有關系的概率很低很低。
幾乎跟尚晚芝褲衩子丟了，不是曲成偷的一樣，概率基本為零。
這樣也好，說明戲班的情節發展應該與妖精預計中的一致。不過尚晚芝額外對面前的孝服老者提起了幾分警惕。
尚晚芝詢問：“那你不看潘金蓮的戲詞本，還能復述一下這段情節嗎？”
“可以的，雖然可能細節略有不同，大致情節我記得很清楚。”
孝服老者說著揮手喊來一名體態消瘦的男子，讓他將潘金蓮那段戲的本子拿來。
翻開這份記錄潦草的大綱，孝服老者稍加回憶，講述道：“前面和正常的發展大差不差，只是由于在臺上尋求方便，進行了一些必要的刪改。”
“比如故事是從潘金蓮和武大郎婚禮開始，同時在婚禮上，潘金蓮掛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把竹竿滑落，掉在了西門慶的頭上，二人因此結識。”
尚晚芝詫異：“提前這么早嗎？”
而且比起說是掉在了頭上，不如說是砸到了頭上。尚晚芝想起剛剛在院子里妖精丟竹竿的情形，她當時還以為是箭雨呢。
孝服老者無奈道：“畢竟武大郎不是故事的主角，如果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得不償失。這樣提前既塑造了潘金蓮的人物，又加快了故事的進程。”
“你繼續。”尚晚芝點頭。
孝服老者繼續說道：“在之后武大郎因為染了風寒，臥病在床沒法與潘金蓮洞房，西門慶在這期間與潘金蓮私通，事后潘金蓮便與西門慶琢磨謀害武大郎的事情。”
“并且這個時候，潘金蓮提出偽造武大郎的遺書，要趁著賓客還沒走之前用武大郎托孤的借口把兩人的婚事定下來。”
尚晚芝：“……”
你們戲班吃不上飯就對了。
孝服老者看出了尚晚芝眼中的質疑，不禁訕笑道：“我們戲班一場戲賺的少，只能走量，所以把很多情節簡化了。總之，只要客人看的爽就好，一些地方不帶腦子也沒關系。”
尚晚芝不明所以道：“可你這也不爽啊，主角武松還沒登場呢，有什么爽的。”
“這故事武松不是主角啊。”孝服老者意識到尚晚芝有些誤解。
“我們這故事的主角是西門慶。”
尚晚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