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還是要從赤影去世那天說起。

在去世前的彌留之際，赤影拜托他當年的熟人，也就是曾經的那個逃兵，庇佑一下自己的族人——這在那個逃兵來說雖然有點麻煩，但也沒有那么麻煩。

即便這些所謂的族人，都是曾經的王族，也無所謂。

只因為，他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逃兵了。

他已經成為了山中之人，找到了自己的道，此刻的他，遠比所有的魔法使加起來都還要強大，有道和無道之間，雙方早已有了質的差距。

“所以這種事應該沒什么大不了的。”

雖然在被赤影托付之后，他也曾抱怨過這件事的麻煩程度，不過那時的他還覺得，這只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事。

畢竟，這些在他眼中，曾經高高在上的魔法使們，對于已經領悟了道的他來說，已然不值一提。

“只是沒想到，曾經高高在上的你們，居然也淪落到，需要靠這種方式才能活下去了。”

那時的他這樣想著。

懷著這樣的心態，他一直都在暗中盯著山下那些伊格尼瓦斯人，看著他們中一部分人前往南方，也看著那些沒有離開的人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在這個過程中，他偶爾也會在背地里出手，在這些人即將走入死路的時候，稍微拉上那么一把，提前處理一下那些對他們來說必死的殺局。

這種行為在他看來頗為新鮮，就像是小時候在牧場放牧一樣，作為放牧的牧人，劍齒虎和長毛象在他的看管下逐漸成長下去。

“那位蛇……道之祖，在看我們的時候，是不是也抱著這樣的想法？”

他一度這樣想過。

可是很快，他卻意識到，這些伊格尼瓦斯人，不是劍齒虎或者長毛象。

至少劍齒虎和長毛象，就算再怎么愚蠢，也不會去主動找死。

離開這片土地的伊格尼瓦斯人，他是看不到了，至于留在這片土地上的伊格尼瓦斯人……實在是一言難盡。

最初的時候，在這些伊格尼瓦斯人手忙腳亂的操持牧場的時候，看到這些昔日的王族不知道該怎么干活，他便暗地里給他們的牧場里放了幾頭種苗——那幾頭長毛象，是山里專門研究育種之道的人搞出來的，這東西的肉質或許只能算一般，但在繁育方面卻是頗為驚人的。

就算是不太懂怎么干活的魔法使們，也能養活這些長毛象，以長毛象的龐大身形，至少不會餓死他們。

他想得很好。

甚至在一開始的時候，一切看起來也都很好，伊格尼瓦斯人避免了餓死的命運，甚至重新開始有肉吃——但在有肉吃之后，他們的第一選擇竟然不是先活下去，而是馬上就和那些巨人打了起來。

一場大戰下來，幾個剛剛恢復生產的牧場直接被打爛，而那些長毛象，也作為雙方爭奪的物資，被兩邊一塊吃了個干凈。

伊格尼瓦斯人的處境非但沒有好起來，反而變得更差了，甚至到了幾乎要滅族的地步。

“不是，這？”

行動所造成的結果讓他極為費解，不信邪的他又再一次開始了他的嘗試。

這一次他給出的是種植的技術，不管是伊格尼瓦斯人，還是巨人，都沒有這樣的東西——雖然把種子埋進土里這種事情，他們肯定干過，但那顯然不能和真正的種植相提并論。

從開墾田地開始，再到用糞便去改良土壤的品質，再到具體的種植和培養方式，山里那些對培育瓜果蔬菜有興趣的人，已經逐漸開始琢磨出一套相對完整的流程。

雖然蛇神的糞便不可能給這些伊格尼瓦斯人，然而山里的人們嘗試了數次之后，他們卻發現人的糞便也有類似的效果——當然，相較于蛇神的糞便給土地帶來的改良，人的糞便肯定是差了太多太多，但那也比沒有強了。

于是，在給出了這樣的技術之后，山下的伊格尼瓦斯人，終于又再一次擺脫了即將滅族的局面。

眼看著這些伊格尼瓦斯人不會餓死，一直在暗中觀察的他便稍微放心了，那時的他還覺得這種事不會很復雜，無非就是這種舉手之勞——而在這之后，他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畢竟他還有自己的道要踐行，也不可能天天都盯著這些伊格尼瓦斯人。

然而，就是他這一會沒看到，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卻又出了變故。

等他這邊忙完了的時候，才發現那些伊格尼瓦斯人居然又要餓死了，曾經的種植園居然再一次被打爛，這一次甚至都不是因為那些巨人——在解決了食物危機之后，這些伊格尼瓦斯人居然自己先爆發了內戰，原因居然是一部分人在辛苦勞作，另一部分人卻是不想干活。

“這也能打起來？”

雖然他也能理解，這些伊格尼瓦斯人打起來的理由，但是在他的眼中，這些伊格尼瓦斯人可是才剛剛從滅族危機之中緩過來，好日子才過了幾天就開始內斗，他簡直看不懂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這樣的事情，卻是延續了不知多少次。

每一次，他讓這些伊格尼瓦斯人躲過滅族的危機，每一次，這些伊格尼瓦斯人都能再一次把自己作死——就好像牧場中的劍齒虎開始不知疲倦的用頭撞樹，又或者高大的長毛象突然抓著那些毒草啃個不停。

就算是再愚蠢的動物，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種向著死亡一路狂奔的行為，已經不能用正常的邏輯來解釋了。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環往復之下，他卻逐漸發現了，其中的規律。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吃飽了之后。”

“每次找死，都是在吃飽了之后。”

“山里的人就算吃飽了也不會主動找死，畢竟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這些人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不管怎么幫扶，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們缺的從來就不是什么活下去的辦法，而是屬于他們的道。”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升起了明悟。

“難怪那位道之祖，會特意提醒我們，要讓我們尋找到自己的道……”

回想著那位蛇神的教誨，他感覺自己疑似找到了問題的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