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床榻上的虞靈，忽然發出一聲高喊，他的眼中多了一絲戾氣，那迅速干枯沙啞的嗓音，緩緩吐出幾個模糊的字眼“不會有下次了！”

“公子！”弦已見狀急忙上前，扶住虞靈，“你怎么了公子？”

下一刻，虞靈抬起了腦袋，雙眼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幾秒之后一股暗淡的黑氣從虞靈的七竅中飄了出去。

而在那黑氣飄盡之際，虞靈那無神的雙眼中，終于再次出現了活人的色彩。

“哈呼……哈呼……”虞靈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良久他終于低下了腦袋，“我……我沒事！”對弦已說道，“我暈了多久，現在如何，晉國攻虞了嗎？”

“公子昏睡了四日。”弦已說著壓低了聲音，“有傳言，虢國已滅，此刻晉軍恐怕已經回師！”

此刻，秦伯書房之內，秦伯與其長子嬴瑩對案而坐，而在兩人身前的案上，一張染血的絲帛正安然躺在那里。

“天子欲召天下諸侯討伐晉國，瑩兒你認為我秦國該何如？”秦伯問道。

嬴瑩，雙目炯炯，他看著那絲帛上的天子印章，久久沒有發聲。

“不可信？”良久，秦伯再問。

這一次，嬴瑩搖了搖腦袋，“公父，兒以為，此信可信，但起兵伐晉，于我秦國何利？”

“的確！”秦伯點了點頭，“晉，國力強悍，此番伐晉我秦勞師遠征，而西戎諸部，最近亦不安分，我等出軍恐得不償失。”

“公父是想拒絕？”嬴瑩看向秦伯問道。

可是，秦伯既不點頭，亦不搖頭，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那絲薄，似乎在等待著一個準確的答案。

“既然如此。”嬴瑩見秦伯始終舉棋不定，便開口勸說，“公父不如，親會來使！”

“親會來使？”秦伯看向了。

嬴瑩堅毅點頭。

“好，為父這就去……”秦伯欲意起身，然還未站起便又坐了下來。

“公父不去呢？”嬴瑩再問，而秦伯的眼睛，已經落在了嬴瑩的身上。

一瞬間，嬴瑩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輕輕抱手，隨即起身，“兒臣，這就去會會這來使！”

此刻，虞靈所在的房間中，服侍的侍女已然退下，唯有弦已還在身旁。

“公子，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弦已低聲問道。

“自是拜見秦伯，請其西襲晉土。”虞靈說道。

忽然，他耳朵一動，好像聽到了幾個個急切的腳步。

“公子……”

虞靈搖了搖腦袋，示意弦已不要說話，“你聽到了嗎？”

“什……”弦已剛要反問，忽然他腦袋向后一轉，看向了門窗的方向。

此刻，屋外的腳步聲已經靠近。

很快的，房門被人輕輕敲響，一個尖細的少年的聲音，傳了進來。

“特使，秦國公子瑩，聞特使蘇醒，特來看望！”

“請！”虞靈憋足了氣，這才喊出聲來。

而對方，也這一聲請后，推門而入。

入門者，有兩人。

前者氣宇軒昂，正是嬴瑩。

而后者，要背躬屈尚未成年，乃是一舍人。

“靈，拜見公子！”虞靈本想起身，但剛剛一動，卻又倒了下去。

“特使無需多禮！”嬴瑩揮手示意，隨即坐在榻前。

待嬴瑩坐好之后，他再次開口，“請問特使，此來何意？”

虞靈看了一眼嬴瑩，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公子若是不知，又怎會親自前來？”

“哈哈……”嬴瑩目光一閃，隨即大笑出聲，“特使快言快語，吾甚是喜歡！”

笑罷，他雙手撐地，眼中透出一抹兇利，“然，發兵攻晉，于我秦國何利？”

“秦國千里，民眾而兵足，然秦之爵位不過伯已！”虞靈思量片刻，如此答道。

“侯？公？”嬴瑩卻是蔑笑，“秦立于西地，此等名頭于秦何利？秦若欲爵，效楚便可！”

“公子此言，置秦伯于何地？楚本為蠻夷，與戎狄稱王何異？”虞靈言之鑿鑿，“然秦，出于華夏，天子封臣，豈能效楚而笑天下？”

“你……”嬴瑩還想要說些什么。

但虞靈卻打斷了對方的話，虞靈看向了房門，大聲喊道，“秦伯若以為不錯，還請現身！”

然而，虞靈此話之后，卻無人回應。

這不由得讓虞靈心中一晃，因為剛才在門外那一串的腳步聲中，虞靈明明聽到了兩個穩重有力的腳步。

那其中一人，是公子嬴瑩，而另一人定然是秦伯無疑。

‘難道，我猜錯了？’

就在虞靈內心開始慌張之時，那穩重有力的腳步聲，再次傳來。

秦伯面色嚴峻的，走入了房間之中，“特使，觀察敏銳，孤佩服！”

“秦伯！”見秦伯出現。

虞靈看了一眼弦已，弦已會意點頭，隨即上前扶起虞靈。

在弦已的幫助下，虞靈行以大禮，然后再次躺回塌上。

“若天子為孤升爵，孤自是甚喜。”秦伯淡然道，“然，此番伐晉，我秦軍將死恐損失慘重，為國人計，不能發兵”

虞靈不言，搖曳火光之中，他閉上了雙眼，“可請地圖否？”

“善！”秦伯首肯。

很快，便有侍從，將一張巨大的羊皮地圖，抬了上來。

虞靈在弦已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弦已，掌燈！”

“喏！”

下一刻，虞靈的手指開始在地圖上摩挲。

他的指尖先是停在了秦國，然后緩緩向東而去。

直到最終，虞靈指尖，停在了虢國西境之地，“此地名為函谷！”

“孤，自是知曉。”秦伯卻有不悅。

“函谷聯通秦地，是秦東出之大門，亦是守衛之要關。”虞靈不卑不亢，“虢弱而秦強，函谷在虢，秦伯心安。”說到這里，虞靈停了片刻。

而秦伯的臉上，則明顯的顯露出一抹的焦急。

“然，晉吞虢地，函谷易主，秦晉孰強？秦伯還可心安否？”

此話一出，秦伯的眼神里，便有了一瞬間的動搖。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依舊逃不過虞靈的眼睛。

虞靈知道，是時候加碼了！

“天子，召天下諸侯討逆，晉敗則眾分其地。”虞靈說著，站了起來，“屆時函谷便是秦國之地，秦伯進可稱霸天下，退則偏安無憂。此，利秦否？”

“呵呵……”秦伯的表情終于是繃不住了，“彩！”

……

虢國，晉國軍已然蕩滅其國。

晉軍將領里克，按照計劃已然回師。

而虞國這邊，公子喬親攜偏師，前往黃河之畔，與前來援助的芮軍相會。

“芮公！”幕府之中，公子喬興奮不已。

芮公親至，這代表了芮國的決心。

他對于虞靈合縱之策，感到更深的信服。

“公子，親自前來，乃寡人之大幸啊！”看到公子喬的身影，芮公更是笑得開懷。

“能與芮公同行，也是本公子的榮幸！”公子喬抱手行禮。

可是，一把長劍，卻突然出現，架在了公子喬的咽喉。

“芮公，你是什么意思？”公子喬的面色一獰，心感不妙。

與此同時，黃河之畔上芮國的軍隊，突然調轉了槍頭。

“奉晉公令，為救虞公，擒拿逆賊公子喬！”說話間，芮公的劍又近了幾分，那鋒利的劍刃，在公子喬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你投靠晉國，難道不怕他轉頭滅了你嗎？”公子喬憤怒吼道，

芮公卻是冷冷一笑，“那樣，我芮國公室，至少可存。而悖逆晉國，哈哈……”

“愚笨！”公子喬的憤怒，幾乎到了極限，“鼠目之輩！天子詔令，你竟敢置之不顧！”

“天子？”芮公的聲調拉長，那聲音中充滿了不屑，“戎狄進犯時，天子何處？黃河泛濫時，天子亦在何處？如今，天子能攻晉國，他日我芮國是否也滅得？”

而此刻，晉國回師之軍隊，已然到了虞城之下。

“公子喬，與芮公的大軍，還有多久能到？”城墻之上，公之奇目光狠厲，文人出身的他，此刻還是第一次領兵作戰，“百里視的偏師，何時突襲晉軍？”

在公子喬離城之前，他釋放了軟禁中的宮之奇，并將虞城安危拜托到了他的手中。

“按照約定，百里視將軍，將在兩日后，突襲敵方后營！”城門將，躬身回答，“監國的大軍，也將在不日抵達！”

“三日，三日是嗎？”公之奇瞳孔一收，再次看向晉國大軍。

那數萬披堅執銳的軍隊，讓他不由得膽寒。

但……

國之存亡在此一舉，他絕不能臨陣脫逃！

思緒飛逝間，公之奇的雙手狠狠抓在城墻之上，竟在城墻上留下了兩道血紅的印記。

“公子靈，你的計謀，可一定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