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李修緣先整整僧袍,隨后抬頭起身,聲音的主人出現在他的眼中。
是上一次來求子廟祈福的貴婦。
今天的她,穿著一條華貴的紅色羅裙,依舊遮不住美婦蜜桃般的身材。
衣衫之間隱隱約約一抹雪白出現。
不過這次沒有侍女跟在她的身邊。
旁邊的二叔和幾位武僧根本不敢抬起頭,只能把身子壓在板車里,生怕貴婦注意到他們。
這等貴婦,不是他們的身份能夠接觸之人。
同時心里也暗暗猜測李修緣為何認識那位貴婦?
“小和尚,上次那位大師靈驗倒是靈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搞錯對象了。
我那侍女倒是求得一子,可我肚子依然沒一個動靜,下次小和尚你可得親自給我祈福。”
貴婦嘟嘟嘴,似乎有些不滿。
一旁的李修緣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這種事情發生,應該不是祈福不祈福的問題。
就算廟里的法師功夫再了得,佛祖再怎么看你疾苦,愿意幫忙,也不能憑空造出一子來。
這些話自然是不能說出口的,李修緣只得張開嘴,露出一個笑容。
“下次一定。”
想要給貴婦祈福,自無不可,還能多聚一份功德。
不過那也得到八品之后,現在的李修緣是沒這個能力的。
“那就這么說好了,你可不許騙我。”貴婦見李修緣同意了,心臟又是一陣怦怦跳,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運來的佛像,很快被里面的管家叫人帶走了。
一行人隨后離開了這高門大戶。
不知是不是李修緣的錯覺,一路上原本健談的二叔和幾位武僧都變得有些拘束。
甚至還有些惶恐。
好像有點害怕自己。
原本還想找浮香樓里姑娘的朱勁松,路上是一個字也不敢提。
見氣氛有一些沉悶,李修緣便說自己走這么久,已經餓了,提議幾人先去吃點東西。
李修緣已經成為正式的僧人,但佛門的規矩還是要遵守的,除非修至七品以后,才能還俗。
除非本是清修派,否則七品以后基本可以不受清規戒律影響。
幾人一起吃了素餡包子。
二叔看著全是綠葉菜的包子,根本沒有食欲,卻看著一旁李修緣吃的正香。
也只能咬咬牙吞了下去。
幾人一起吃完包子,拖著空空的板車,沿著這條朱雀街走到盡頭,再向左一拐,走到一條滿是店鋪的街上。
這條街上賣的都是一些雜貨百物。
有一家叫做金石堂的,背后的東家正是相國寺。
但對他們并沒有什么優待,李雙虎等武僧想進去買東西,和普通的市民無異。
幾人拖著東西來到此地,門口已經站著一些人。
門口站著兩個差役,正對著排隊想要進去的人查驗身份。
這些差役查明身份是為了登記造冊,然后等到幾人出來之時,按照金石堂的收入流水來給幾人收稅。
眾人紛紛取出一張蓋著紅章寫著黑字的白紙,那是他們的身份證明。
前面排隊的幾人自是沒有問題,差役隨意拿起他們手里的紙,掃了一眼便讓他們進去。
可到了李修緣他們隊的前面,一位身背裝著藥材筐簍的瘦高個老頭,領頭的那位差役卻是有些停頓,眼神也變得微妙起來。
他拿的是一張黃紙。
上面同樣也蓋著紅章寫著黑字,可這黃紙就意味著他是一位落了賤籍的人。
賤籍,除了行事不便,還意味著要比普通人多交一部分稅。
“你拿的是賤籍,以前是犯了什么事?”
這突如其來的喝問聲嚇了那老頭一跳,卻是支支吾吾的不作聲。
現在大周氣運雖然在緩緩跌落,但還算太平。
流民暴亂、山匪突襲什么的也不常出現。
通常的百姓一般是不會落入賤籍的。
在差役再三逼問之下,那老頭才說出來的原因:
“兩位官爺,二十年前大旱,我家地里收成不好,沒交上稅,這才落的賤籍。”
差役聞言,對著周圍人大聲喊道:
“聽見沒?你們要是膽敢隱瞞身份不交稅,就是和他一個下場。不管買什么,以后都要多交三成的稅。”
要是得了賤籍,進去容易出來卻難。
就像這瘦老頭,20年前落了賤籍,現在還沒能脫出來。
這方世界的賤籍,更像是一種犯罪證明,是一塊貼在臉上的疤痕。
想要洗掉它,付出的代價可不是一點點。
而且,這里被家人連累也算。
就在這時,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傳來。
李修緣隨著眾人一起轉頭看去。
兩位衙役前來,在街角的店鋪前貼了張告示。
眾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兩個衙役身后張貼的告示上。
泛黃紙張上,不僅繪著人像,還密密麻麻寫著一行字符。
這里離那邊遠,看不清楚,只看見最上頭特地大寫著的懸賞,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
尋常百姓怕是一輩子吃穿用度都花不完這么多錢。
“五百兩銀子!”人群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嘆。
“還有太守答應的一個人情!”
見李修緣等人緊盯著告示,高大衙役眉頭一皺。
可瞥見他身上的僧袍,又立刻換上一抹笑容,還打趣的開了玩笑:
“輪到你們了。怎么,這位小佛爺,你也想揭這告示?”
陳苦慌忙擺手:“我連上頭寫什么都沒看清。只是瞧著這大寫的賞錢實在豐厚。”
“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差役很快接過了話茬:
“陳太守的兒子幾周前染上了邪氣,現在半瘋半魔一直關在屋子里。太守找了許多郎中,也對此束手無策。”
差役見眾人對此頗感興趣,又壓低了聲音,悄悄的對著幾人說。
“你們可別說出去。要我說,哪有什么邪氣纏身。分明就是中了詭異,已經變成魔了。這還請請什么郎中來,按照常理來,應該告訴斬妖司,直接給......”
差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也就是他家勢力大,才這么折騰。”
“行了,我知道的也就這么多。小佛爺,你們快進去吧。”
“不用查身份嗎?”李修緣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他平日里被人瞧不起慣了,還是第一次享受到身份帶來的好處。
只是自己現在屬于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還是早點把賤籍的身份摘掉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