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陳云舒忙說，“叫一輛出租車就行，來得及的?！?

他拉著簡安寧，一直跑到路邊出租車的上客點，等了片刻，來了一輛顯示空車的出租車，連忙揮手攔下。

等車停下，他拉開后排的車門，這才松開了女孩的手。

等她坐進去后，陳云舒又說：“你往里面坐一點?！?

等簡安寧挪到里面的座位，他便一彎腰，也鉆進了車里，一屁股坐下，然后報出了簡安寧家附近的地址。

簡安寧微微一怔，轉過頭看向他。

“你怎么……不回家了嗎？”

“我先送你回去，”陳云舒笑笑，“畢竟這么晚了?！?

簡安寧忽地明白了。

他是在擔心她……

一股暖流從少女的心底最深處涌起，又帶著一股甜味兒，像剛融化的麥芽糖，她看著少年那張青澀偏生又可靠的臉，只覺得之前所有的不開心都煙消云散了。

“嗯！”

陳云舒和簡安寧并肩坐在出租車的后座。

她將書包取了下來，放在腿上，用手抱住。

她的書包是深藍色帆布面料的，襯得上面的小手格外白皙、嬌嫩。

陳云舒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心頭驀地一跳。

方才握住她小手的那種溫軟細膩的觸感，又仿佛在心頭鮮活起來，可惜他現在不敢握了。

出租車平穩地行駛起來。

司機打開了CD機，很快，悠揚的旋律聲在車里回蕩而起。

過了會兒，響起了一首歌。

“咦……”陳云舒一怔，這首歌他很熟悉。

他忍不住跟著輕聲哼唱了起來，“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少年的音色很好，就像是雨后初霽時，穿透云層的第一縷陽光，堅定又溫柔，純粹而清澈。

簡安寧聽見，不由自主地側頭望著他，靜靜地傾聽。

結果被她一望，陳云舒反倒不好意思了，停了下來。

她略歪著腦袋，輕聲問：“你怎么不唱了？”

陳云舒赧然：”我怕唱不好，丟人。“

“沒有呀，你唱得很好聽?！?

司機也說：“小伙子唱得不錯！”

陳云舒都不好意思了，“嘿嘿，不難聽就好?！?

簡安寧又問：“這是什么歌？”

“在水一方，很老的一首歌了，不過我爸經常彈，所以我也會一點?！?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注視著他，目光希冀，“接著唱吧？”

陳云舒笑了。

”好！”

清了清嗓子，他接著唱了下去：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無奈前有險灘，道路又遠又長。我愿順流而下，找尋她的方向，卻見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一邊唱著，他一邊下意識地用余光瞥向簡安寧。

燈光柔和地灑在她的身上，她專注而恬靜地聽著，嘴角輕抿著一抹極淡的笑意。

這一刻，陳云舒第一次感覺到了歌中的意境。

那個隔水相望的少女啊，是如此珍貴而美好，即便“道路又遠又長”，少年也要“逆流而上”，歷經艱險困苦，只為能“依偎在她的身旁”……

片刻后，出租車停下。

簡安寧將準備好的車費遞過去，等著司機找零。

而陳云舒則是推開車門，下了車。

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晚上來到這邊，這一帶不算鬧市區，因此街道上人不多，有些安靜。

他下車之后，簡安寧也往車門的方向挪著，因為抱著書包的緣故，動作有點兒不便。

陳云舒見狀，便直接一伸手，將她的書包拿了起來。

等簡安寧下了車，他說：“這邊晚上人好少啊，我再送你一段路，行嗎？”

簡安寧只猶豫了一秒，便“嗯。”了一聲。和他多呆一會兒也好……

她又說，“你把書包給我吧。”

“我幫你拿。”

“很沉的，我自己背就行了。”

“沒事，我的力氣大著呢！”陳云舒不容分說，拎著她的書包往前走去。

簡安寧只能跟了上去。

兩人并排走著，她在路的內側，他在外側，路燈很亮，這個天氣已經有了蚊子，在燈光下飛來飛去，兩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長。

因為出租車比公交車用時要短，這時候離她平時到家的時間還有快十分鐘。時間充足，簡安寧走路的速度也就放慢了幾分。

陳云舒也不約而同地降低了速度。

兩人慢慢地走著，倒像是有幾分在散步、遛彎了。

隨著他們靠近路燈，兩人的影子一點點聚攏到腳下，再繞到了身前，然后重新拉長……

簡安寧悄悄地瞥了一眼陳云舒，他比她高，所以她看他的時候要仰著頭。

兩人的身高差，在影子上也反應了出來，他的影子比她要高大半個頭呢，就像一堵黑黑的墻，擋在她的身邊。

這樣讓她感覺很有安全感。

以前，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但她的膽子其實挺小的，有時候不知路邊什么東西晃過的影子，都能將她嚇上一跳，緊張半天。

現在有陳云舒在身邊陪著，就感覺好多了。

但這次是意外，以后能再有和他一起這樣走的機會，估計會很少了……

想到這里，少女的心情又有一點點的憂郁起來，就好像這晚上略帶涼意的夜風。

她想心思想得有點出神，陳云舒不知問了句什么，過了兩秒，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什么？”

“我說，這邊人不多啊，晚上你一個人回家，會怕嗎？”陳云舒自然地問。

這一段路的店鋪不多，加上這么晚了，僅有的幾家店也大半關了門，卷簾門緊閉，只有少數幾家還亮著燈，即便加上路燈光，也顯得頗為昏暗，路邊的樹又高又大，枝丫橫生，在這暗色中，顯得像是在張牙舞爪。

“……有一點吧?！?

“你家里人平時晚上會來接你嗎？”

簡安寧搖搖頭：“媽媽問過我用不用接，但她平時已經很忙了，我就沒讓她來?！?

“你媽媽做什么的？”

“護士。”

陳云舒順口又問了句：“那你爸爸呢？”

簡安寧稍稍低了一下頭，小白鞋踢著一顆小石子，過了會兒，才小聲道：“我爸爸媽媽離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