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侍郎府生辰宴。

銅鏡前，趙子時繃著臉任侍女茱萸給她系藕色齊胸襦裙。

“松些，喘不過氣了！”

“小姐，您是偷吃肘子，又長個兒了！”茱萸忍笑揶揄。

“皮癢癢？”

趙子時抄起絹扇拍開茱萸遞來的脂粉。

趙子玉在前廳迎客，本是小宴，侍郎府卻賓客滿堂。

“禮部侍郎張明遠攜夫人賀趙府千金芳辰！”

“鎮北侯蕭定權，賜東海夜明珠十斛！”

報禮聲此起彼伏，趙子時倚著廊柱輕笑，幾日前隨意送出去的帖子，倒是釣來滿池大魚。

“不過舍妹生辰，黎大人怎么也來了？”

“小女總念叨您家書畫雙絕的妹妹，聽聞大人滿京尋禮，纏著老夫非要來討杯酒吃！”

黎尚書撫須大笑。這位兵部尚書聲若洪鐘，全無傳聞中久病纏身之態。

“小姐，莊主喊您去前廳接...招待女眷。”小廝鐵錘在外喊道。

趙子時囫圇塞下塊杏仁酥，胡亂擦手，踩著錦履踏過回廊。

后院曲水廊下，六角琉璃燈懸于樹梢，燈影隨流晃出碎玉波光，兵部尚書之女黎姝輕撫溪水，那人造溪澗竟發出汨汨聲響，引得貴女們驚嘆連連。

“侍郎大人寵妹之名果然不假，此等精巧寶貝，當真是長安獨一份！”黎姝掩唇輕笑。

禮部侍郎夫人也贊道:

“這曲水流觴，看似尋常，實則絕妙，不知從何處尋得此寶？”

“是家兄去年所制水閘殘模改制。”趙子時抽出絹帕按了按眼角，“江南連年水患，家兄為研制此物，幾宿未眠。”

眾人唏噓時，圓臉少女怯生生開口:

“聽聞姐姐書畫一絕，小女唯手談尚可，姐姐可愿與我對弈一局？”

“略懂皮毛。”趙子時長嘆一聲，應付這些人，比打一天架都累。

亭中落子聲脆，趙子時分出三分心神偷聽前廳。

兵部尚書的夸贊混著酒香飄來：“趙侍郎改良的雙閘門，竟將水患化作江北旱田的甘霖！”

忽然聽見工部尚書嗤笑道:“聽說侍郎大人幼時父母雙亡，趙大人背著幼妹襁褓，靠給殘疾叔伯擦屎端尿，才學得了如今這般阿諛本領。”

趙子時攥緊手中酒盞，猛灌一口桂花梅子酒。

目光掃向檐角銅雀銜著的南海珠映著暮色，那是顧南星潛入南海撈的，此刻倒襯得兄長那身清正愈發耀眼。

壓下心火，再看棋盤，白子已失一半。

“妹妹好棋，這局我要輸了！”

“姐姐，下棋不語真君子！”少女眉眼噙著笑意。

“靖安王世子李略到！”

“啪嗒”

這聲唱喏驚得趙子時手一抖，棋子落入死局。黎姝“噗嗤”笑出聲。

李略冷笑回應工部尚書:“尚書大人入仕十余年，七載未出新作，這是要效仿大禹九年治水？”

他轉而對眾人道:“趙大人此番進獻的攻城弩，今日在校場試射，百丈外城墻瞬間成粉，圣上龍心大悅，賞賜即刻便到。”

趙子時聽到最后幾個字，不由冷笑，棋風驟然一轉，落子聲急如驟雨，待到棋盤上黑子僅剩一顆。

對面姑娘哇的哭出聲，趙子時驚的手足無措時，又聽鐵錘喚她去前廳。

宴席間，趙子時盈盈下拜:“臣女拜見世子殿下。”

“臨時起意，未備生辰禮，失禮了！”李略未錯過她眼底狡黠。

“世子能來，臣女榮幸之至，長安誰人不知，世子不喜與人往來。”

李略解開護腕，趙子時一驚，后退數步，裙擺掃過青磚，偏腰間禁步玉環寂然無聲。

“趙小姐習過武？”李略聲音浸著冰霜。

“臣女不過一屆弱質女流，幼年落下病根，如今全靠兄藥石續命，...咳咳...”

她執帕掩唇，咳嗽不止，身子一晃，趙子玉扶住妹妹:

“阿時累了，臣先帶她回房！”

“不必！”李略話音未落！”

“咻”

門外三枝箭矢破空而來，直取兄妹二人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