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天華的診所早已廢棄三年。

祁墨站在布滿灰塵的診療室中央，手電筒光束掃過墻上的醫(yī)學證書——“婦產科主任醫(yī)師“的金色字樣已經褪色。沈昭推開檔案柜，揚起一片塵埃。

“病歷全被清空了。“她咳嗽著說，“但保險柜里有東西。“

小型保險箱嵌在墻內，密碼盤閃著冷光。祁墨輸入妻子的就診日期，鎖扣紋絲不動。

“試試這個。“沈昭遞來一張從投影儀旁發(fā)現的便簽，上面寫著一串數字：1024。

保險箱應聲而開。

里面只有一支錄音筆和一張泛黃的B超照片。祁墨按下播放鍵，蔣天華顫抖的聲音在空蕩的診所里回蕩：

“林護士，如果這錄音被公開，我們都會完蛋...那晚我確實給蘇玥注射了過量鎮(zhèn)靜劑，但是你調換了藥瓶！你說只要她神志不清墜樓，就能拿到...“

錄音戛然而止，后半段被人為抹去。

沈昭拿起B(yǎng)超照片，對著光線調整角度：“照片背面有字。“

一行潦草的鉛筆字跡浮現：

“孩子不是祁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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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0市局證物室

技術科的小張將錄音放入頻譜分析儀：“后半段是被強磁場抹去的，但有個辦法可能恢復。“

他調出一個特殊程序：“每個人的聲波會在錄音設備上留下微小共振，如果找到同一支錄音筆的其他錄音，AI可以模擬補全...“

屏幕開始滾動代碼，幾分鐘后，殘缺的錄音繼續(xù)播放：

“...拿到祁墨調查的'玩偶師'案證據。但你騙了我！那根本不是普通醫(yī)療事故，那些女孩...天啊，她們都是...“

刺耳的干擾音突然炸響，錄音筆似乎被摔在地上。最后能聽清的是蔣天華崩潰的喊叫：

“...蘇玥發(fā)現了我們的秘密！她必須死！“

祁墨的拳頭砸在桌面上，玻璃震得嗡嗡作響。三年前，他正在追查一樁涉及高層人物的幼女拐賣案，而妻子無意中發(fā)現的秘密，竟成了她的催命符。

“查蔣天華和林護士的關系網，“他的聲音像是淬了冰，“尤其是三年前突然獲得大筆資金的人。“

沈昭突然盯著屏幕：“等等！把最后三秒音頻單獨放大。“

技術員調整波形，隱藏在噪音下的另一個聲音浮現——微弱的、有節(jié)奏的“咔嗒“聲。

“這是...“小張瞪大眼睛，“老式打字機的聲響！“

祁墨和沈昭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一個地方：蔣天華診所隔壁的**老式文具店**，至今還擺著一臺古董打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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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5晨光文具店

文具店老板是個滿頭白發(fā)的老頭，正用絨布擦拭一臺1920年產Underwood打字機。

“蔣醫(yī)生？常客啊。“他頭也不抬，“每次值完夜班都來我這打字，說是鍵盤聲能放松神經。“

沈昭出示搜查令：“我們需要看他存放的物件。“

老人慢悠悠地指向角落的儲物柜：“3號柜，他租了十年。“

柜子里只有一個牛皮紙信封。祁墨拆開封口，倒出十幾張泛黃的照片——每張都是年輕女性昏迷在病床上的樣子，她們的手腕上系著相同的紅色絲帶，絲帶上掛著小巧的數字牌：**7、12、19...**

“這不是病歷編號...“沈昭的聲音發(fā)抖，“是拍賣編號。“

照片背面都蓋著同一個血色印章：**夜鶯俱樂部**。

祁墨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三年前他臥底調查的地下拍賣會，代號就是“夜鶯“。那些被拐賣的少女，最終都成了富豪們的“私人收藏品“。

“蔣天華是他們的'供貨商'。“沈昭翻到最后一張照片，呼吸一滯，“祁隊...這是...“

照片上的少女蜷縮在病床上，手腕系著“23“號紅絲帶。她的臉被長發(fā)遮住大半，但露出的鎖骨位置，有一枚蝴蝶形胎記——和祁墨妻子的一模一樣。

“不是妻子...“祁墨的指尖幾乎要捏碎照片，“是她妹妹。“

二十年前，妻子曾說她有個雙胞胎妹妹在孤兒院走失。而現在照片上的日期顯示，就在妻子“意外“墜樓前一周，她認出了被拍賣的妹妹......

店門外的風鈴突然劇烈晃動。

白發(fā)老板抬起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祁警官，你女兒最近睡得好嗎？“

祁墨猛地轉身，老人卻已經按下柜臺下的某個按鈕。

“轟！“

儲物柜背后的暗門彈開，露出一個等比例縮小的醫(yī)院走廊模型——正中央的病床上，躺著個金發(fā)陶瓷娃娃，穿著小雨昨天失蹤時的衣服。

娃娃的胸口插著一張卡片：

“最后一個玩偶，該用什么材料制作呢？“

法醫(yī)實驗室的紫外線燈下，小雨的血液樣本泛出詭異的熒光。

“線粒體DNA檢測顯示異常。“陳法醫(yī)推了推眼鏡，“您女兒的基因序列中...存在兩組不同的母系遺傳標記。“

祁墨的呼吸凝滯了。

“通俗地說，“陳法醫(yī)調出對比圖譜，“她體內有兩種不同的線粒體DNA，就像...融合了兩個人的基因。“

沈昭的筆尖在記事本上戳出一個洞：“雙胞胎姐妹的孩子？“

投影儀亮起，三組數據并排顯示：

1.祁墨妻子的DNA（來自警局留檔的產檢樣本）

2. 23號少女的DNA（照片中鎖骨有胎記的女孩）

3.小雨的血液樣本

“不可思議...“陳法醫(yī)指著第三組數據中重疊的峰值，“小雨同時具備兩組母系基因，這在生物學上幾乎不可能，除非...“

“除非胚胎形成時融合了兩個卵子。“祁墨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醫(yī)學上叫'嵌合體'。“

他突然想起妻子懷孕初期的那場“誤診“——當時B超顯示雙胞胎，兩周后卻只剩一個胚胎。蔣天華的解釋是“另一個自然淘汰了“。

沈昭快速翻查檔案：“如果23號真是妻子的妹妹，那么她被拍賣時至少25歲，但照片顯示的身體發(fā)育狀態(tài)...“

“不超過16歲。“祁墨的指甲陷入掌心，“有人用藥物延緩了她的生長，就像...保存玩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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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0證物分析室

紫外線掃過陶瓷娃娃的衣服，領口內側浮現出一行熒光數字：7-12-19-23

“這是夜鶯俱樂部的商品編號。“技術員小張調出三年前的案件記錄，“7號、12號、19號受害者都已確認死亡，但23號...“

屏幕顯示：狀態(tài)：已銷毀

沈昭突然抓起娃娃的右手：“指甲！“

放大鏡下，娃娃的指甲上刻著極小的字母：J→L

“J指向L...“沈昭喃喃道，“蔣天華（Jiang）交給林護士（Lin）？“

祁墨卻盯著娃娃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玻璃珠，而是某種生物材質制成的仿真眼球。他拿起手術刀劃開表面，一滴渾濁的液體滲出。

“保存液。“陳法醫(yī)立刻取樣檢測，“含有高濃度丙戊酸鈉和...人體角膜細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對眼球上。祁墨想起妻子下葬時缺失的眼角膜——當時解釋是“墜樓損傷“。

“查二十三年前的福利院記錄。“他的聲音嘶啞，“所有七月份出生的雙胞胎女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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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5市立孤兒院檔案室

霉變的紙質檔案散發(fā)出刺鼻氣味。沈昭的手電筒光束停在一份標著“1998.7“的檔案袋上。

雙子計劃

受試者編號：A-07（蘇玥）、B-07（蘇璃）

特殊標記：蝴蝶胎記（左鎖骨）

備注：B-07于2003年轉移至圣心療養(yǎng)院

附頁貼著兩張小女孩的照片，除了胎記位置左右相反，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圣心療養(yǎng)院...“沈昭快速檢索平板，“三年前因非法人體實驗被查封，主治醫(yī)師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屏幕上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文具店的白發(fā)老人，穿著白大褂站在療養(yǎng)院門口。

祁墨的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fā)來一段視頻：

昏暗的房間里，真正的林護士被綁在椅子上，她的眼睛被縫上了紅線。視頻角落有個電子鐘，顯示著實時時間。背景音里，隱約能聽到海浪聲。

“是港口！“沈昭放大音頻，“第七號廢棄倉庫，去年夜鶯俱樂部的交易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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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0七號碼頭

咸腥的海風裹挾著柴油味撲面而來。祁墨和沈昭潛行至生銹的集裝箱區(qū)，遠處倉庫的排氣扇緩緩轉動，投下蜘蛛網般的光影。

“熱成像顯示兩個熱源。“沈昭檢查著設備，“一個在二層控制室，一個在地下通道入口。“

他們分頭行動。祁墨沿著消防梯爬上二層，透過布滿油污的窗戶，看到白發(fā)老人正對著監(jiān)控屏幕操作什么。

控制臺上擺著七個陶瓷娃娃，每個都穿著不同顏色的裙子，胸口別著數字牌。老人拿起標著“23“的娃娃，用針管將某種液體注入它的眼睛。

“終于來了，祁警官。“老人頭也不回地說，“正好趕上最終調試。“

祁墨踹開門舉槍瞄準：“游戲結束了，周教授。“

三年前被通緝的圣心療養(yǎng)院首席專家周謹，緩緩轉過身。他的白大褂下露出病號服，胸口銘牌寫著：**7號受試者**

“你以為我是主謀？“周謹笑了，按下控制臺紅色按鈕，“不，我只是第七個'玩偶'。“

整個港口的探照燈驟然亮起！

透過控制室玻璃，祁墨看到令血液凝固的一幕——地下通道的閘門緩緩升起，二十三個玻璃培養(yǎng)艙整齊排列，每個艙內都漂浮著一個沉睡的少女。

她們有著相同的面孔，左鎖骨位置都有蝴蝶胎記。

艙體標注著編號：7至23

“歡迎來到真正的夜鶯俱樂部。“周謹的聲音帶著癲狂，“二十三個'蘇璃'，總有一個能完美繼承她姐姐的記憶...比如你的'女兒'。“

祁墨的槍口微微顫抖：“小雨在哪？“

“在完成最后的進化。“周謹指向中央最大的培養(yǎng)艙，“當23號的記憶完全蘇醒，她就會明白自己真正的使命——“

“為母親復仇。“

沈昭的驚呼從對講機傳來：“祁隊！培養(yǎng)艙里的是...成年版小雨！“

周謹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上的燙傷疤痕——那是一個被火焰扭曲的數字：23

“輪到你了，祁警官。“他按下另一個按鈕，“成為第24號藏品吧。“

培養(yǎng)艙內的液體劇烈翻涌。

“小雨“猛然睜開眼睛——那是一雙完全不屬于十歲孩童的眼睛，漆黑如墨，瞳孔邊緣泛著詭異的藍環(huán)。她抬起手，指尖觸碰玻璃，留下一道血痕。

“記憶傳輸完成度98%...“周謹癡迷地盯著監(jiān)控屏幕，“再有兩分鐘，蘇璃的全部記憶就會覆蓋這具身體。“

祁墨的槍口紋絲不動：“你對她做了什么？“

“只是物歸原主。“周謹按下耳麥，“林護士，啟動最終指令。“

對講機里傳來沈昭的厲喝：“住手！“緊接著是一陣打斗聲和玻璃碎裂的巨響。

周謹的笑容凝固了。監(jiān)控畫面顯示，沈昭打碎了主控臺的保護罩，正用匕首抵著一條閃爍著藍光的電纜——那是連接所有培養(yǎng)艙的中樞神經束。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沈昭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傳來，“每個克隆體的大腦皮層都植入了納米控制器，而信號源...“她扯開電纜外皮，露出里面的金色芯片，“來自三年前'玩偶師'案的證物室！“

祁墨如遭雷擊。那個結案的下午，他親手將兇手的作案工具封存，而保管鑰匙的是......

“蔣天華。“周謹突然大笑，“可憐的家伙，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計劃的搬運工。“

他猛地掀開控制臺暗格，露出一個老式音樂盒。隨著《天鵝湖》旋律響起，所有培養(yǎng)艙的液體開始變成血紅色。

“最后的選擇，祁警官。“周謹按下音樂盒上的寶石按鈕，“讓女兒活著醒來卻變成另一個人，還是...“

倉庫頂棚突然打開，月光傾瀉而下。祁墨這才看清，整個天花板懸掛著二十三個真人大小的玩偶，每個都穿著和小雨一樣的衣服，臉上帶著縫制的微笑。

“...像她母親一樣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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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5地下實驗室

沈昭的匕首劃破最后一根電纜。所有培養(yǎng)艙的燈光同時熄滅，但中央艙體的玻璃卻開始龜裂。

“小雨“的嘴角扭曲成一個不屬于孩子的冷笑，她抬手砸向裂縫，鮮血順著傷口汩汩流出，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記憶覆蓋完成。“周謹的聲音帶著狂喜，“現在她是完美的蘇璃了。“

祁墨突然調轉槍口，一槍打碎音樂盒。旋律戛然而止，天花板的玩偶們齊刷刷睜開眼睛！

“錯誤選擇。“周謹嘆息著按下手表按鈕，“那就一起毀滅吧。“

整個倉庫開始震動，培養(yǎng)艙一個接一個爆炸。祁墨沖向中央艙體，用警棍砸開玻璃，卻被“小雨“一把掐住喉嚨！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指甲陷入祁墨的皮肉：“你殺了媽媽...“聲音是成年女性的沙啞腔調，“現在輪到你了，姐夫。“

沈昭從背后突襲，將鎮(zhèn)靜劑扎進“小雨“的脖頸。女孩的身體劇烈抽搐，突然用原本的童聲哭喊：“爸爸...我腦子里有別人...“

周謹趁機沖向緊急通道。祁墨正要追擊，卻聽見小雨虛弱的聲音：“密碼...媽媽留給我的密碼...“

她從嘴里吐出一顆乳牙——那是上周剛掉的，里面藏著微型存儲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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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5港口燈塔

沈昭將存儲卡插入平板。屏幕上出現祁墨妻子最后的錄像：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小璃還活著...“她臉色慘白地對著手機自拍，“蔣天華用我們的基因培育了克隆體，他們需要小雨做最后的記憶容器...“

視頻突然晃動，傳來撞門聲。妻子快速將手機藏進玩偶：“夜鶯俱樂部的真正主人是——“

一聲槍響，視頻結束。

祁墨的通訊器突然響起技術員的聲音：“存儲卡里還有加密文件！需要六位數密碼！“

小雨蜷縮在沈昭懷里，突然輕聲哼起兒歌：“七個小娃娃，一個都不少...“

沈昭猛地抬頭：“試試707070！“

文件解鎖的瞬間，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那是一份名單，記錄著夜鶯俱樂部二十三名核心成員的詳細信息。排在首位的名字讓祁墨血液凍結：

周謹-圣心基金會董事長

真實身份：前福利院院長周明遠

照片上的男人年輕三十歲，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和文具店老板一模一樣。

“他不是受試者...“沈昭聲音發(fā)抖，“他是策劃者！“

燈塔的門突然被海風吹開。周謹站在懸崖邊緣，手里握著引爆器。

“二十三年前，我在孤兒院發(fā)現這對雙胞胎的基因非常特殊。“他的白大褂在風中獵獵作響，“只要提取足夠量的腦脊液，就能延緩衰老...可惜蘇玥逃跑了。“

祁墨舉槍瞄準：“所以你制造了這些克隆體？“

“不，她們是備用的'培養(yǎng)皿'。“周謹微笑，“真正的成品是你女兒——唯一自然孕育的完美載體。“

他按下引爆器，身后的倉庫在沖天火光中坍塌。借著爆炸的氣浪，周謹縱身躍入漆黑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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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市局天臺

結案報告攤在長椅上。小雨的基因矯正手術很成功，那些外來記憶被徹底清除。

“周謹的尸體沒找到。“沈昭遞給祁墨一杯咖啡，“但我們在海底打撈到這個。“

她打開證物袋，里面是個防水音樂盒，播放著變調的《搖籃曲》。盒底刻著一行小字：

第一個玩偶，永遠是母親的模樣。

祁墨望向遠處的地平線。晨光中，城市的輪廓漸漸清晰，就像那些被掩埋的真相，終將在陽光下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