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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守淵殘影

  • 白影禪蹤
  • 李澤嘉言
  • 3101字
  • 2025-07-10 14:33:00

刺骨的冰冷,如同永恒的烙印,深深沁入影殘存的軀骸。他仰躺在冰冷的巨大骸骨之上,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虛脫中沉浮。右臂連同小半邊身軀的徹底湮滅,帶來了毀滅性的創傷,若非體內那點融合了心燈龍骸之力的本源在最后關頭自發護住了心脈,他早已魂飛魄散。

痛覺早已麻木,只有一種巨大的、仿佛靈魂被抽空的疲憊感,如同沉重的鉛塊,拖拽著他向深淵沉淪。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和臟腑破裂的摩擦感。

結束了……邪神退卻,心燈暫存……代價是他的殘軀,以及三眼山魈、慧明、乃至那太古龍骸殘魂的一切……

這個念頭帶著沉重的釋然,也帶著無盡的悲涼。

“嗡……”

就在影的意識即將徹底陷入永恒黑暗的剎那,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撫慰力量的嗡鳴,輕輕拂過他即將沉寂的識海。

嗡鳴的源頭,并非外界,而是……山頂那座佛龕!

影艱難地、一點點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而搖晃,如同隔著一層血霧。他望向骸骨山頂。

只見那朵白玉蓮花燈盞中心,那點微弱搖曳的白金心燈火焰,正散發出一種極其柔和、極其純凈的乳白色光暈。光暈如同擁有生命的水波,緩緩流淌下來,籠罩了影殘破的身軀。

沒有帶來力量的恢復,卻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深入骨髓的冰冷被一絲微弱的暖意驅散,靈魂撕裂般的疲憊感也被輕柔地撫平。這光芒,仿佛在無聲地……挽留?

緊接著,一股更加清晰、更加龐大的意念流,并非來自劍柄,而是直接從那心燈火焰中流淌而出,如同母親的呢喃,輕輕匯入影殘存的意識:

初代慈航僧人盤坐于骸骨山巔,面容枯槁,眼神卻洞穿萬古。他看著腳下翻涌的黑色汪洋,看著那深藏于淵藪之下的恐怖存在,發出了沉重的嘆息。

“以孽龍之骨為座,以吾心燈為封……可阻虛妄于一時,難敵侵蝕于萬古……”

“此燈需守,此淵需鎮……非佛力可獨為,需引孽龍殘戾為刃,化佛心慈悲為鞘……剛柔并濟,方得一線……恒久……”

“后來者……若承此力……當知此座……此淵……即為汝之……枷鎖……亦為汝之……凈土……”

畫面流轉,心燈火焰緩緩分裂出一點極其微弱的白金火星,飄向山下,最終融入一塊巨大的、散發著暗金光澤的孽龍脊骨碎片之中……

影的心神劇震!初代僧人最后遺留的意念,徹底揭開了真相!這心燈之座,這葬骨之海,根本不是什么永恒的封印!它需要守護者!一個能同時容納佛門慈悲心燈之力與孽龍暴戾洪荒之力的……特殊的守護者!一個以自身為容器,融合兩種極端力量,化為鎮守此淵的“人形封印”的存在!

而他影,這身負破碎古龍心焰烙印、融合了心燈余燼與龍骸本源、在絕境中點燃涅槃之火的“異數”,正是這億萬年來,唯一滿足了這苛刻條件的……“后來者”!

枷鎖……凈土……

影的嘴角扯出一絲苦澀到極致的弧度。掙脫了金身佛枷,卻背負上了更加沉重、更加永恒的……深淵之鎖?這就是慧明口中的“因果”?三眼山魈用生命換來的……答案?

“汝……可……愿……承?”

心燈火焰微微搖曳,傳遞出最后一道清晰而沉重的意念詢問。沒有強迫,只有選擇。承擔,則化身守淵之鎖,與這寂滅佛龕同存,以己身為屏障,延緩那“淵底之喉”的侵蝕,直至燈滅身隕。拒絕,則心燈徹底熄滅,虛妄侵蝕加速,此界傾覆在即,而他這殘軀,也將在這葬骨之海中化為枯骨。

生的希望與永恒囚籠的絕望,交織成最殘酷的選擇。

影閉上眼。慧明枯槁而平靜的面容,三眼山魈燃燒生命最后回眸的決絕,龍骸殘魂最后那聲充滿不甘與解脫的咆哮……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他們的犧牲,他們的執念,最終都匯聚到了這里,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呵……”一聲沙啞的、如同嘆息般的低笑從影喉嚨里擠出。

他還能選嗎?

答案,早已刻在骨血之中。

影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用僅存的左手支撐起殘破的上半身。他抬頭,望向佛龕中那朵靜靜燃燒的白玉蓮花燈盞,布滿血污的臉上,眼神疲憊卻異常平靜。

沒有言語,只有一道純粹意志的回應,順著心燈光暈的連接,傳遞而上。

“愿。”

隨著他意志的落下——

“嗡——!!!”

山頂佛龕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乳白色光芒!整座由白玉般骨骼構筑的佛龕仿佛活了過來!龕身之上流淌的細密梵文瞬間大亮,如同金色的溪流!那朵白玉蓮花燈盞緩緩旋轉起來,中心那點白金心燈火焰,如同受到了最虔誠的供奉,光芒驟然變得穩定而凝練!

一股浩瀚精純、蘊含著初代僧人無上意志與慈悲本源的心燈之力,如同九天銀河倒灌,瞬間從那旋轉的蓮花燈盞中傾瀉而下,化作一道凝練的乳白光柱,將影殘破的身軀完全籠罩!

“呃啊——!”

影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新生的悶哼!那乳白光柱并非溫和的滋養,而是帶著無上的偉力,蠻橫無比地沖刷、改造著他殘破的軀殼!被湮滅的右半邊身體,在純粹佛力的灌注下,無數細密的乳白色骨骼如同生長的玉芽,從焦黑的創口處迅速蔓延、交織、重塑!新生的骨骼并非嶙峋的骨甲,而是光滑、溫潤,流淌著純凈的佛光,與左邊殘存的暗金龍鱗骨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詭異地……和諧共存!

與此同時,一股沉重、內斂、卻不再混亂暴戾的洪荒龍威,從影體內那點融合的本源深處蘇醒,如同溫順的巨獸,緩緩融入這新生的佛骨之中!他意識深處那點熄滅的涅槃之火,在心燈本源的灌注下,再次被點燃!火焰不再是四色,而是化作了純凈的乳白,核心深處一點暗金如同星辰般沉靜,火焰邊緣流淌著細密的金色梵文虛影——佛骨為體,龍魂為魄,心燈為引!

改造的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脫胎換骨。影的身體在光柱中懸浮,承受著兩股至高力量重塑的劇痛。但他眼神平靜,任由這力量改造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

乳白色的光柱緩緩收斂,最終消失。

影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骸骨山巔——佛龕之前。

他靜靜地盤膝而坐。

左半邊身軀,覆蓋著嶙峋、厚重、流淌著暗金光澤的龍鱗骨甲,骨甲邊緣探出鋒利的骨刺,散發著沉重洪荒的威嚴。右半邊身軀,則是由純凈溫潤的乳白色佛骨重塑而成,光滑如玉,流淌著柔和的佛光,蘊含著撫慰心靈的慈悲。兩種截然不同的形態在他身上完美交融,形成了一具非人非佛、亦佛亦龍的奇異軀殼。

他的面容被殘破的骨甲和新生佛骨覆蓋了大半,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那雙眼睛,左瞳燃燒著一點暗金色的、如同熔融黃金般的火焰,右瞳則跳動著純凈的乳白色心燈之焰。眼神不再有痛苦、迷茫或瘋狂,只有一種沉淀了萬古滄桑的……平靜,以及洞穿虛妄的……悲憫。

他緩緩抬起左手——那只唯一還保留著部分血肉形態的手。掌心向上,輕輕托住了佛龕中那朵懸浮的白玉蓮花燈盞。燈盞中心,白金心燈火焰安靜地燃燒著,散發著穩定而柔和的光芒。

然后,他拿起那半截冰冷殘破的金色劍柄,將其輕輕按在了蓮花燈座的中央。

“嗡……”

一聲輕微的共鳴。劍柄如同找到了歸宿,瞬間與白玉蓮臺融為一體。斷裂處被乳白色的佛骨包裹、修復,只留下一點淡淡的金色印記。一股微弱卻堅韌的、屬于三眼山魈的守護意念,如同無形的絲線,從劍柄印記中流淌而出,纏繞著心燈火焰,也纏繞著影的意識。

影緩緩閉上了雙眼。

骸骨之巔,佛龕之前,一個由佛骨與龍甲鑄就的身影,如同亙古存在的雕像,靜靜盤坐。他一手托著燃燒的心燈蓮臺,一手結著玄奧的佛印。柔和的乳白光芒與沉重的暗金光澤在他身上流淌、交融,形成一片穩定而奇異的光暈,籠罩著小小的骸骨山頂,將下方翻涌的黑色死寂汪洋與無盡的冰冷黑暗,牢牢地隔絕在外。

葬骨之海恢復了死寂。只有幽綠的“星辰”冷漠地注視著下方。

在這永恒的寂靜中,影殘破的意識深處,一點微弱的漣漪輕輕蕩開。如同平靜湖面投入的一顆石子。

他“看”到,下方那片漆黑如墨、沉重如鉛的浩瀚水面上,在佛龕心燈光暈的倒影邊緣,一個模糊的、由水波構成的倒影……悄然浮現。

那倒影纖細、熟悉,身著殘破的僧袍,面容在粼粼水波中有些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仿佛穿透了水面的阻隔與時空的距離,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平靜與……關切,靜靜地……凝視著山巔佛龕前……那尊非佛非龍的……守淵之影。

(完結)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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