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初起的清晨，榮楚將削得鋒利的2B鉛筆按進筆袋，金屬拉鏈閉合的聲響在早讀教室里格外清晰。語文試卷鋪展在眼前時，作文題《未被標記的路標》像枚銀針，瞬間刺破她佯裝鎮(zhèn)定的外殼——那些與林榮飛在黃昏時分共享的筆記、在醫(yī)務(wù)室互相調(diào)侃的瞬間，突然在腦海里翻涌。她垂眸寫下：“有些路標藏在未說出口的關(guān)切里，藏在共享過的半塊面包的溫度中?！按巴獾年柟馀郎纤墓P尖，將最后一個句號染成金色。

正午的烈日將考場灼成蒸籠，榮楚用橡皮碎屑堆出小小的金字塔，試圖緩解手心的汗意。數(shù)學(xué)卷最后一道導(dǎo)數(shù)題張牙舞爪地橫在眼前，她盯著密密麻麻的公式，恍惚聽見林榮飛在圖書館說“導(dǎo)數(shù)是函數(shù)的心跳“。草稿紙被反復(fù)涂改得發(fā)皺，當她終于用洛必達法則撕開題目的防線時，收卷鈴恰好響起。起身時撞見林榮飛投來的目光，兩人隔著三排課桌，同時比出個“耶“的手勢。

最后一天的理綜考試在暮色中收尾，榮楚的筆尖懸在生物遺傳圖譜上遲遲未落。實驗室消毒水的氣味突然與記憶重疊——上周林榮飛幫她調(diào)試顯微鏡時，呼吸掃過她耳畔的溫度。她在“親本基因型“的空格里工整寫下答案，窗外的晚霞正將教學(xué)樓的輪廓染成蜂蜜色。

當最后一門考試的鈴聲撕裂空氣，榮楚望著自己寫滿公式與文字的試卷，忽然意識到這些密密麻麻的墨痕，早已在不經(jīng)意間勾勒出比答案更珍貴的成長軌跡

蟬鳴漸歇的傍晚，滾燙的日光將教學(xué)樓的紅磚墻炙烤得發(fā)燙。榮楚抱著一摞草稿紙?zhí)こ隹紙觯顾ぶl(fā)絲貼在臉頰，卻在瞥見走廊盡頭的身影時瞬間雀躍——林榮飛倚著斑駁的欄桿，四瓶冰鎮(zhèn)汽水在他膝頭輕輕碰撞，鋁罐表面凝結(jié)的水珠正順著螺紋往下淌，在地面暈開深色的圓圈。

“救命！傅庭筠你站??！“尖銳的女聲劃破寂靜，許念揮舞著皺巴巴的理綜試卷從樓梯間沖出來，馬尾辮隨著奔跑劇烈晃動，“你說的那個化學(xué)方程式根本是胡編的！“傅庭筠邊跑邊回頭做鬼臉，書包上的恐龍掛件被甩得上下翻飛，胸前還別著不知從哪順來的卡通徽章，“愛因斯坦聽了都得夸我有想象力！“

“凱旋的勇士們！“傅庭筠突然急剎車，運動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聲響，“飛哥這是要搞慶功宴？“他撲過去搶汽水，易拉罐拉環(huán)彈開的瞬間，細密的氣泡噗嗤濺在榮楚手背，涼意混著檸檬香氣。

“考完放松一下?！傲謽s飛擰開最后一瓶汽水，喉結(jié)滾動著遞向榮楚，指尖殘留的冰涼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的掌心。夕陽斜斜穿過走廊的鐵欄桿，在他白襯衫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連帶著耳尖的微紅都浸在蜜糖色的光暈里。

許念仰起頭猛灌一口，喉間發(fā)出滿足的咕咚聲：“這次理綜最后一題，我和傅庭筠的答案簡直是'臥龍鳳雛'！“她抖開試卷，紅筆批注在錯誤答案旁張牙舞爪，“一個算出負數(shù)，一個把單位寫成了光年，老師看了都得連夜申請?zhí)崆巴诵荨！?

“那叫不拘小節(jié)！“傅庭筠梗著脖子反駁，突然伸手去搶許念的飲料，兩人在水泥地上推搡著轉(zhuǎn)圈圈，帶起一陣裹挾著粉筆灰的風。榮楚被逗得直不起腰，后退時踩空臺階，整個人向后仰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兩道身影同時伸出手。林榮飛的手掌穩(wěn)穩(wěn)托住她的后背，體溫透過單薄的校服布料傳來；許念則拽住她的書包帶，粉色掛墜上的小鈴鐺叮當作響。三人慌亂的動作驚得傅庭筠差點打翻汽水，冰涼的液體濺在褲腳，他夸張地慘叫：“謀殺親同學(xué)?。　?

“小心??！“許念拍著胸脯，馬尾辮掃過榮楚的鼻尖，“這要是摔了，我們班的顏值天花板可就塌了一半！“她擠眉弄眼地瞥向林榮飛，后者耳尖瞬間燒得通紅，低頭猛灌汽水卻嗆得直咳嗽，氣泡從嘴角溢出，在夕陽下泛著細碎的光。

“周末密室逃脫還去不去？“傅庭筠突然單膝跪地，舉起易拉罐當酒杯，“說好的誰不來誰是小狗！“他晃動著書包上的恐龍掛件，“這次我做攻略，保證有個環(huán)節(jié)能把許念嚇得掛在NPC身上！“

“去！不過這次得約法三章?！皹s楚恢復(fù)鎮(zhèn)定，學(xué)著教導(dǎo)主任的模樣板起臉，“第一，傅庭筠不許故意掐滅手電筒裝鬼；第二，許念別看到NPC就拽著我當人肉盾牌；第三......“

“第三，林榮飛和榮楚不許偷偷眉目傳情！“許念突然蹦到兩人中間，手指在他們眼前比心，“上次在食堂，某人遞紙巾時的眼神拉絲都能織毛衣了！“榮楚的尖叫和林榮飛的辯駁混在一起，傅庭筠趁機往許念脖子里塞了片冰涼的汽水罐，四人追打著跑向操場，驚起一群白鴿。

打鬧間，教導(dǎo)主任夾著保溫杯的身影突然從拐角出現(xiàn)。四人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榮楚慌亂地把汽水罐藏到身后，金屬罐撞在欄桿上發(fā)出悶響；林榮飛下意識往她身前擋了半步，影子將她的身影完全籠罩；傅庭筠緊貼著墻根，書包上的恐龍掛件還在微微晃動；許念則把試卷頂在頭上，假裝研究晚霞。

“考完也別松懈！“主任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回蕩，皮鞋聲由遠及近，“特別是某些同學(xué)，別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四人交疊的影子，在林榮飛微微傾斜的站姿上多停留了半秒，才背著手離開。

腳步聲徹底消失后，傅庭筠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草地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被抓去寫檢討，上次兩千字我抄到凌晨三點！“他突然翻身坐起，從書包掏出一包辣條，“來，化悲憤為食欲！“

許念搶過辣條撕開包裝，碎屑掉在榮楚發(fā)頂：“說真的，下次考試完我們?nèi)ソ叿艧熁ò?？“她仰望著漸暗的天空，晚霞將瞳孔染成橘紅色，“就像給青春打個高光！“

林榮飛撿起片飄落的銀杏葉，在指尖輕輕轉(zhuǎn)動：“那得先約定不寫錯別字。“他嘴角勾起笑意，“上次你把'煙花'寫成'煙化'，差點被教導(dǎo)主任當化學(xué)危險品收繳?！?

笑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夕陽將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跑道上蜿蜒成歪歪扭扭的曲線。榮楚望著天邊最后一抹晚霞，忽然覺得，那些在考場里絞盡腦汁的答案，遠不及此刻沾著辣條油漬的歡笑、被汽水浸濕的校服衣角，以及藏在打鬧聲里若有若無的心動珍貴。晚風裹著教學(xué)樓后的梔子花香掠過耳畔，將未完的故事，輕輕揉進漸濃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