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掌柜站在門口，望著空蕩蕩的街道，愁眉不展。

這里本是京城最繁華的路段之一，臨近吏部、戶部衙門，商賈往來不絕。

進京的商人、辦事的官員，甚至不愿住驛館的貴人，都時常會在此落腳。可如今，街道上行人寥寥，連個吆喝的小販都沒有。

造成這一切的，正是客棧門口那兩位——

大將軍岳擎蒼一身玄甲，抱臂而立，目光冷峻如刀。

萊陽王頭戴華冠，嘴角含笑，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兩人身后，各自的侍衛分立兩側，橫眉立目，劍拔弩張，空氣壓抑地讓人透不過氣。

京城里的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幾乎都知道這兩位是朝堂上的死對頭，誰也不敢靠近。即便是外地來的商旅，遠遠瞧見這陣仗，也立刻繞道而行。

掌柜的嘆了口氣，心里發苦。

這兩位已經站三天了。

繼續這么下去，生意是真沒法做了。

“王爺，何必呢？”岳擎蒼開口，聲音低沉如鐵，“您貴為皇叔，身子骨金貴，不必我這軍營里的糙漢。天天在這兒站著，可別累壞了。”

“多謝大將軍關心，但本王還站得住。”萊陽王微微一笑，“本王也是帶過兵的，這些年來拳腳不曾懈怠。雖然比不得大將軍威武，但站個十天半月的不算事。”

岳擎蒼看了一眼樓上：“一個江湖人，值得您這樣？”

“江湖人？”萊陽王笑意更深，“大將軍，現在還說這話就沒意思了。那位是怎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

現在打得是明牌，兩人就這么僵持著，無聊時斗斗嘴，誰也不肯退讓，也都不缺乏耐心。

只是客棧掌柜，實在是忍不住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恭敬道：“大將軍，王爺，小人斗膽，可否說上幾句。”

岳擎蒼和萊陽王同時瞥了他一眼。

能在這種地段開店的都有背景，沒兩把刷子干不了這的掌柜。可在他們兩人面前，就算背后的東家出來，也資格說三道四。

掌柜的被王爺和大將軍瞅得額頭冒汗，但想到自己的客棧，還是硬著頭皮進言。

“小人知道，兩位都是為樓上那位公子而來。禮賢下士，令人動容。可那位公子性子淡泊，未必喜歡這樣大張旗鼓。不如……兩位住進客棧，做個鄰居，或許更合適？”

岳擎蒼和萊陽王互相對視。

其實，他們早就想住進去了。

只是摸不清沈硯的脾性，擔心貿然住進去惹來不喜。現在掌柜的主動提議，倒是給了他們一個接口。

見兩個大佬都不吭聲，掌柜的心里直打鼓，生怕惹惱了這兩位。

“樓上……”萊陽王斟酌了下言語，“那位的隔壁，還有房間嗎？”

“有有有。”掌柜的連忙道，“說來真是巧，剛好有兩間，都是緊挨著那位公子的。”

“方便嗎？”岳擎蒼道，“可別因為我們，趕走了其他客人。”

“不會不會！”掌柜的連忙擺手，“客棧現在空得很，兩位盡管住下。”

掌柜的沒說瞎話。

自從來了這兩大門神，不光沒有新客登門，老客人也跑了七七八八。

只是掌柜的忘了件事。

固然沈硯不介意誰住隔壁，公孫離卻是很介意的。

“不行。”

公孫離堵在樓梯口。

聲音依然弱弱的，但態度十分堅決。

“公子喜歡清靜，不愿意被人打擾。你們住在隔壁，還讓不讓公子休息了。”

整個京城的人都算上，也沒幾個敢攔著兩位的路。但非常不巧，公孫離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面對這個攔路的，萊陽王和岳擎蒼還不敢發火。

“姑娘，本王不是那種大老粗，也喜歡清靜，不會打擾硯公子……”

“阿離姑娘，你與小兒相識，當知本將是清靜之人，不同于那些聒噪的皇族勛貴……”

兩個大佬和顏悅色細聲細語，聲音都不敢高過公孫離。掌柜的在樓梯下豎著耳朵，愣是聽不清他們說的什么。

“那就一個吧。”公孫離勉強，“讓給你們一個房間，再多就不行了。”

掌柜的這次聽清了，頓時就不干了。“哎，我說姑娘。這是我的客棧，卻不是你說了算……”

“閉嘴！”岳擎蒼回頭怒斥，“她說了算！難道你說了算？”

“本王知道，你的東家是吏部的宋侍郎。”萊陽王沒發脾氣，只淡淡道，“這間客棧，本王看中了。你只管把這句話告訴他，就夠了。”

掌柜被嗆得沒脾氣。

兩位大佬沒了阻礙，開始爭奪起房間的所有權。

“王爺，即便你做了這的東主，也無權決定房間歸屬。”

“大將軍，半年前你就上書，要給水軍更換一批戰船，結果一直卡在內閣。新戰船給了赤水新軍，也沒有給你。本王可以擔保，讓你半月內就拿到新船。還有拖欠的糧餉，也一并助你解決。”

“王爺體恤將士，本將十分欣慰。但就算水軍都乘坐爛帆板，這房間本將也不會讓。”

“戶部尚書的位置，本王可以叫內閣讓出來。大將軍有合適人選，推薦一個。”

“原來王爺早就把手插進內閣了。但就算是徐首輔的位置，本將也不稀罕。”

“那大將軍說個法子。”

“你我比武如何？”

“如何？呵呵……”

掌柜的在樓梯下心驚肉跳。

這番對話要是在朝堂上也到罷了，確偏偏在他的小客棧。而且爭來爭去的也不是什么大權，只是個小小的客房。

“要不然，這樣好不好。”公孫離突然開口，“你們一人給我五千兩銀子，就我讓你們兩個都住上來。”

“？？”樓下幾人都有點懵。

“衙門不都是這樣么？拿錢辦事……”公孫離好像很不好意思，“收你們的錢，我拼著被公子責備。反正你們兩個大男人，一間房里擠一擠。”

“……”掌柜的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萊陽王很痛快，直接掏出銀票。

岳擎蒼反應慢了半拍，但也表示馬上讓人回去取錢。

就這樣，一番周折后，岳擎蒼和萊陽王，總算是順利住進了客棧。

公孫離則回到房間，舉著到手的銀票，很開心的對沈硯道。

“公子，你看，咱們有錢了。我出去買個院子，買好了就搬出去吧。”

“善。”沈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