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正扶著岳擎蒼，突然見到面前多處一人。

翩翩公子氣度非凡，但帶給她的只有驚慌。

“你是何人？怎敢擅入此地。”將軍夫人呵斥。

“我為岳將軍而來。”沈硯道，“他的隱疾……”

“來人！快來人！！有刺客！！”岳夫人扯著嗓子大喊，聲音穿透力極強。

“……”

將軍府的侍衛都是百戰老兵，瞬息間便沖至后花園。前方刀盾結陣，后排架起弓弩。

“賊子！速速束手就擒！！”

沈硯一陣無奈。

原以為是水到渠成，卻沒想這般波折。

“可惜了。”沈硯惋惜，“岳氏一族，命數如此。”

正欲轉身離去，卻見那老狗攔在面前。不住的汪汪犬吠，急躁地搖著尾巴。

“你攔我做甚。”沈硯輕笑，“難不成你還能替主人持冠？”

老狗汪了一聲，蹲坐直腰，張開了嘴巴。

“這倒是有趣了。”沈硯意外。

這畜生未開靈智，卻通人性至極。

沈硯遞出王冠，老狗張口咬住。眼睛盯著沈硯，發出嗚吟之聲。

“莫急。”

沈硯手掐法決。

“蒼龍銜月落犬口，天狗吞焰斷朱明。”

老狗仰天長嗥，口中王冠迸發青芒。天穹隨之驟然一暗，仿佛被無形之手拉上了一層黑幕。

原本熾烈的赤色星辰忽地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輪蒼白的滿月，孤懸于空。

“昂——”

九霄中似有龍吟，云層翻涌，一道青影破空而出。

那是一條龍影。

“龍？！！”

“看錯了吧，怎么可能。”

“真的有……”

京城百姓，多人驚呼。

不待人們仔細辨認，龍影便開始扭曲變幻，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朝著老狗口中銜著的王冠灌注而去。

青芒與王冠上的寶石交相輝映，龍影最終化作一道流光，徹底沒入虛空。

“嗚——”

老狗仰天長嘯，聲音竟不似犬吠，而像是某種古老生靈的嘶吼。

“這是……”

將軍夫人目瞪口呆，百戰侍衛幾乎拿不住刀劍。

這條老狗他們很熟悉，甚至比一些侍衛資格都老。曾經上過戰場，是岳擎蒼的愛犬。

現在老了，快死了。如果下一刻就咽氣，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

可現在，他們只感覺陌生。

“這，還是那條老狗嗎？”

在將軍府眾人驚駭的目光中，老狗的身形瘋狂膨脹，影子投射在天幕上，化作一頭遮天蔽日的巨獸！

那是天狗的幻象。

毛發如焰，雙目如炬，獠牙森然，口銜寶冠踏云而立。

月光被它遮蔽，天地陷入混沌。百姓們驚恐跪地，生怕這巨獸撲咬下來。

“這……他……”將軍夫人后知后覺，心中涌出無盡悔意。

若她剛才接冠，現在顯現出來的，應該是一位神女吧。

……

皇宮大內。

宦官連滾帶爬沖進斗雞場：“陛下！天上……狗，狗……”

“朕不是說過，不要再為祥瑞來煩朕嗎！”皇帝正為愛雞心憂，“天大的事，能比朕的‘金翅大將軍’重要？看看它，一點精神都沒有……太醫怎么還沒到！”

話音未落，似有犬吠般的雷音，斗雞集體炸毛尖叫。

城中的小院，萊陽王渾身顫抖。

他不知那天狗從何而來，但認得天狗口中的冠冕。

這一刻，多年的籌謀，多年的等待，得到了最美妙的結果。

“是本王的，冠冕是本王的……天狗銜冠，天狗銜冠……”萊陽王眼中狂熱，“沒錯，地宮大門有類似的影響……那個秘寶，一定是本王的……注定是本王的……”

康王府的地下暗室。

臃腫肥碩身軀正在蛻變，更多的面孔從皮膚下撐出輪廓。康王緊緊閉著眼睛，神情癲狂又迷醉。

“快了，快了……本王的時代，即將來臨。”

康王身前的血池不平靜，已然是躁動不安到極點。甚至發出陣陣嗚吟，似乎在宣泄某種憤怒的情緒。

“哪里來的大狗？”

公孫離依然是波瀾不驚，余光掃了一眼便繼續廝殺。

“這三個人好難纏啊……想引到無人處，給公子少些麻煩，真是不容易……”

天上的異象，真沒什么了不起。

公孫離是見過公子爆龍的人，還吃掉了其中一條。區區大狗，又算得了什么。

大將軍府。

“夫人……讓他們，讓他們……退下”

岳擎蒼抓住夫人的手，艱難地示意侍衛退下。

此刻他非常痛苦，前所未有的痛苦。丹田的灼燒感，幾乎讓他暈厥。

但伴隨痛楚的，還有一種感覺。

解脫。

與此同時，岳文雄、岳文舉……所有的岳氏血脈，都有著類似的感覺。

……

震撼了整個京的老狗，此刻有些茫然。

它最巔峰的時刻，也不過是在戰場上咬碎敵人的喉嚨。而現在，它在俯覽眾生。

“不要發呆了，記住這種感覺。”沈硯對它微笑，“也許此刻的幻象，就是你的將來”

老狗眼中閃過一末異色，體內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喚醒。

“嗷嗚——”

天狗猛然張口，一股無形的吸力爆發，星河如被巨浪席卷。

好懸的明月掙扎扭曲，縹緲的云影遮掩，似是被無形的鐵鏈鎖死。

被禁錮的不光月亮，還有整片的天空。天狗邁著步伐，奔向散落四方的赤色星芒。

一顆，又一顆。

被天狗這張巨口，一顆接一顆地吞滅。

每熄滅一顆，就有一名岳氏族人渾身一震，體內灼燒多年的火毒驟然消散。

他們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天，恍惚間，仿佛看到天狗幻象中，一道白衣身影負手而立，如謫仙臨塵，卻又遙不可及。

當最后一縷赤芒被天狗吞盡，整片天穹驟然一靜。

隨后——

“嘩啦……”

如琉璃破碎，又如梵音輕顫，那些熄滅的星芒并未徹底消散，而是在天幕上重新凝聚，化作一百零八顆佛珠幻影，似有若無地流轉。

它們緩緩轉動，漸漸連成一串，如同被無形之手撥動。

“唳——”

恍惚間，一聲清越的鳴叫自極遠處傳來，卻又似幻覺般消散。

佛珠串忽然大放光明，赤金色的火焰紋路在其表面流淌，最終凝聚成一幅展翅欲飛的大鵬圖騰。

最后。

赤珠如雨墜落，在半空化作流火，消散于風中。

“成了。”

老狗恢復了常態，沈硯輕輕撣拭汗滴。

又一次用了超出時代界限的力量，但并沒有對戰徐福時的負擔大。身體上的些許疲累，睡一覺也就好了。

“和是否與人斗法關系不大，關鍵在于溢出能量的多少。武俠時代上限的一成，承載起來問題不大。”

沈硯復盤著收獲，轉身飄然而去。

岳擎蒼想要張口喊沈硯，卻不知該說些什么。下意識捂住丹田，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抽離，既覺空蕩，又莫名解脫。

老狗過來蹭了蹭他的腿，渾濁的眼珠多出幾分清明。。

“老伙計，謝謝你……”

岳擎蒼揉了揉狗頭，此刻感覺十分復雜。

沈硯把他作為血脈錨點，布了這個封禁大陣。相對于其他的岳氏族人，岳擎蒼已然明白一些事情。

“或許我真的太執著于廟堂的齷齪，以至于眼睛被遮掩的厲害。這等人物，竟然沒看出來半點。”

岳擎蒼望向沈硯的背影。

“此人，于我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