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昂首，昏黃的豎瞳倒映著正在崩潰的世界——

大地在蠕動，土壤翻卷成血肉，巖石扭曲成獠牙，山脈隆起如脊椎，河流化作腥臭的血管。

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一張巨大的、布滿漩渦狀復眼的幕布，云層撕裂，露出后面蠕動的猩紅肉壁。

整個世界，似乎正在變成怪物的腹腔。

修士們站在龜甲上，法寶的光芒在混沌中明滅不定。有人顫抖著捏碎手中的羅盤，有人跪倒在地，喃喃念誦早已失效的咒語。

“沒有希望了，天地已然崩滅……“一位劍仙慘笑，“什么修士，什么真仙，我們都是螻蟻……“

玄武沉默。

它知道，四靈已缺三。

現(xiàn)在還支撐這片天地的，只剩下它一個了。

要屈服么？

不會。

我是玄武。

天穹在潰爛，大地在哀鳴。

玄武昂首，如山岳般的身軀橫亙在混沌之前。它的龜甲早已布滿裂痕，玄蛇之軀的鱗片剝落大半，露出下方焦黑的筋肉。

但它依然未退一步——因為身后，是最后一批修士，以及蜷縮在結界內瑟瑟發(fā)抖的萬千生靈。

“真君……“一位年輕修士顫抖著握緊崩刃的劍，他的左臂已經(jīng)晶體化，指尖開始扭曲成爪狀，“我們……還能贏嗎？“

玄武沒有回答。

它突然暴起，龜甲上的星圖炸亮，硬生生撞碎從云層中探出的巨型觸手。腐臭的黑血如暴雨傾瀉，淋在它背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

在玄武的庇護下，七名修士腳踏罡位，可陣法剛成，地面突然裂開——

“噗嗤！“

一根生滿眼珠的肉刺從地底刺出，瞬間貫穿兩名修士的胸膛。他們的身體迅速干癟，變成兩張人皮掛在肉刺上，眼窩里還凝固著最后的驚愕。

“師兄——！“年輕修士目眥欲裂，揮劍斬向肉刺，卻被另一根突然襲來的觸手纏住脖頸。

玄武的玄蛇之軀閃電般探出，毒牙撕碎觸手，但年輕修士的脖子已經(jīng)扭曲成詭異的角度。他跪倒在地，晶體化的身體“咔嚓“碎裂，像一尊被摔壞的琉璃像。

“不……不該是這樣的……“赤足女修瘋狂搖頭，她的本命蠱蟲正在反噬，從七竅中鉆出，“祖師明明說過，四靈鎮(zhèn)世，萬劫不侵……難道，祖師錯了……還是……“

她突然僵住，瞳孔里浮現(xiàn)出和怪物一模一樣的復眼結構。

“小心！“有人驚呼，卻見女修的頭顱180度扭轉，嘴角撕裂到耳根，“加入……我們……“

玄武一爪拍下，將她碾成肉泥。

活下來的修士們開始崩潰。

有人撕扯自己的頭發(fā)，有人狂笑著焚燒秘籍，更多人呆立原地，看著自己逐漸異變的身體——

皮膚下凸起的骨刺、指尖生長的吸盤、脊椎末端探出的尾巴……

“我們……也在變成它們。“白發(fā)陣師慘笑著捏碎陣盤，“從一開始就逃不掉。“

混沌越發(fā)逼近。

天空的裂痕中垂下無數(shù)血肉藤蔓，地面翻涌如浪，每一寸土都長出利齒。修士們節(jié)節(jié)敗退，最終全部縮在玄武身后。

“結陣！“一名白發(fā)老道突然暴喝，拂塵甩出三千銀絲，將一條從地底刺出的血肉觸手絞碎，“玄武大神，請開‘虛宿界’！最后的種子了，不能都死在這。“

玄武低吼，龜甲上的虛宿星紋驟然亮到極致。

一道土黃色的光罩以它為中心展開，所過之處——

翻騰的血肉被強行固化回土壤；

扭曲的天空被撐出一小片澄澈；

發(fā)狂的草木重新扎根，開出正常的花。

光罩之內，是一個龐大的“正常世界“。

光罩之外，是徹底異化的地獄。

幸存的修士們聚在玄武首前，神色復雜。

只剩下了十二人。

“不夠的。“赤袍修士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虛宿界撐不過三天。“

“三天時間能做很多事情！“一位黑衣武士道。

所有人都沉默。

突然，佛門老僧抬頭，瞳孔中閃過一絲詭異的金光：“你們……聽見了嗎？“

所有人怔住。

玄武猛然昂首，玄蛇之軀繃緊——

“對不住了，真君。“

白發(fā)老道突然暴起，七十二柄青玉劍全部刺入玄武的眼瞼！

幾乎同時——

赤袍修士的火龍纏住玄蛇七寸；

佛門老僧的“卍“字金印壓上龜甲；

黑衣武士擲出三千六百根封靈釘，釘入玄武四肢關節(jié)！

“你們——！“玄武怒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

不是因為這些攻擊能傷到它。

而是虛宿界內所有生靈的因果，突然全部系在了它身上！

“以真君為核，可保此界不墮。“白發(fā)老道聲音嘶啞，“這是……唯一的活路。“

玄武不再掙扎，只是疲憊地閉上眼。

十二修士同時掐訣。

大地轟鳴著裂開，玄武的身軀緩緩沉入地心。

隨著它的下沉——

虛宿界外圍開始凝固，形成球形的“世界壁壘“；

地脈在它背上重組，化作支撐天地的脊梁；

被庇護的生靈昏睡過去，記憶全部重置。

當最后一片龜甲沒入黑暗時，天空徹底閉合。

……

畫面消失了。

這是玄武最后的記憶。

“我懂了。”沈硯遠遠對玄武施禮。

上古的最后一戰(zhàn)，十二名修士幸存。利用玄武的真身，開辟了這處世界。

修士們因為恐懼，想開辟一處世界茍延。

玄武雖然因為背叛而憤怒，但并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抗。

因為那些修士當時還沒有倒向新神。

可后來顯然是發(fā)生了其他事情，不光那些修士成了新神的信徒，還把這個世界改造成了新神的試驗田。

“不管怎么說，都要奪回這個世界。”

玄武作為世界的支撐者，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因為它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讓這個世界崩塌。

需要清除掉那些污穢，讓它得回全部的力量。

“你們動作需要快一些了。”

沈硯看向楓葉鎮(zhèn)的方向。

沒有和神兵持有者們做任何溝通，但鄧玄等人冥冥中已知曉自己的使命。

六人帶著武器，前往剩下的城鎮(zhèn)。

“你又能動動了。”沈硯對公孫離道，“去圣城前守著，不要讓任何東西出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