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之上，云開霧散。

白虎七宿的光芒穩定了這片天地的一角，原本禁錮沈硯和公孫離的無形枷鎖，終于松動了幾分。

“可以下山了?！吧虺庉p聲道。

“是嗎？”公孫離迫不及待地飛身而起，卻又被無形的力量送了回來。

“公子……”公孫離看向沈硯。

“只能走下山?！鄙虺幍?，“這片天地的法則不再禁錮你我的身體，但力量還是受到約束?！?

公孫離嘗試運勁騰躍，發現體內真氣依舊凝滯，無法施展輕功，頓時有些氣餒。

“不用太失望?！鄙虺幍溃巴饷嫘薜玫牧α坎荒苡茫谶@片天地獲得的，你是可以用的?！?

公孫離若有所思，握住劍柄時，劍身卻微微震顫，泛起與鄧玄等人兵器相似的星紋寒光。

“我的劍。“公孫離指尖撫過劍刃，“它在呼應白虎七宿的力量，但這力量不是我自己的。雖然可以運用，可總感覺怪怪的?！?

“適應一下吧，暫時只能這樣?！?

二人下山，穿過叢林，來到一座小鎮附近。

除了圣城之外有七座小鎮，皆是高墻大門守衛森嚴。

公孫離嘗試走進去，卻在距離很遠的地方就一道無形屏障阻隔。她揮劍斬去，劍鋒迸發星芒，卻只在空氣中激起一圈漣漪，無法破開。

“進不去的?！鄙虺幫蚋呗柕某菈?，目光深邃：“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

硝煙散去，焦土之上，鄧玄等人沉默地收拾著殘局。

老周將染血的戰斧插在地上，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咧嘴笑道：“從今往后，圣城那幫雜碎再不敢小瞧咱們了！“

幾個年輕人跟著笑起來，有人高喊：“咱們有白虎神兵，還怕他們？“

“對！“老周重重拍了下大腿，“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敢來，咱們就打回去！“

眾人紛紛附和，眼中閃爍著久違的自信。

鄧玄沒有接話，只是低頭擦拭著陌刀上的血跡。刀身奎宿星紋微微閃爍，映出他凝重的神色。

“老鄧，你怎么不說話？“老周湊過來，胳膊搭上他肩膀，“咱們現在可是有神兵護體，還怕個鳥？“

“你們不覺得，我們這些力量，有些問題么……”鄧玄道。

“問題？什么問題？”

不光是老周，所有人都不理解。

“就是……”鄧玄有些說不上來，“有些不一樣……為什么會給我們？又會帶來什么？”

“神的賜予啊，難道不是么？”老周理所當然。

“確實是……”鄧玄想到沈硯的身影。

那個人，也是神吧。

他們早已經習慣了被賜予。

在城鎮里生活的時候，野外的世界被改變的時候，都享受著賜予。

獲得賜予會付出什么，需要繼續做什么，沒有人有具體的概念。鄧玄隱隱意識到了一些不同，但現在的他還想不到。

眾人繼續忙碌，有人修補破損的圍墻，有人收斂戰死者的遺體，還有人清點繳獲的銀甲兵器。

沈硯和公孫離站在遠處，望著那些忙碌的人。

“他們……就這樣？”公孫離不能理解。

“只是打敗了一支軍隊，就不想后面的事情了？他們難道沒有發現，他們自己在做的事情，和所謂的圣城完全相悖么？沒有意識到他們根本不能共存么？”

“守成易，進取難?！吧虺幍溃八麄儎倓偒@得力量，第一反應自然是守護。而且他們習慣的思維，也難意識到有何不同。“

“圣城不會給他們時間成長！“公孫離道。

“這也是一種成長?！鄙虺幯壑虚W過一絲深邃，“他們會明白的?！?

……

圣城，神殿深處。

七道扭曲的黑影在幽暗的大殿中蠕動，燭火搖曳，映照出他們猙獰的面容。

“白虎七宿……外來的力量……竟敢干涉我們的世界！“肉須長老的觸手拍打著地面，黏液腐蝕出嘶嘶作響的坑洞。

“不足為慮，只是無根之萍。那些墮落者是白虎借用的軀殼，徹底抹除他們，白虎連病貓都不如！“骨刺長老的脊椎咔咔作響，利爪在石壁上抓出深深的溝壑。

“但白虎之力……不可小覷?！皬脱坶L老的數百只瞳孔收縮，聲音陰冷，“白虎七宿的力量，已經被那些墮落者掌握了。雖然還有比銀甲衛更強的戰力，但風險還是太大……“

大殿陷入短暫的死寂。

“白虎主征戰殺伐，不可力敵?！耙坏郎硢〉穆曇魪年幱爸袀鱽恚畛聊拈L老緩緩裂開胸腹，露出里面齒輪般轉動的內臟，“想要取勝，有很多辦法。我們，可以繞過……“

肉須長老的觸手突然繃直：“你的意思是……“

“剛剛不是說過嗎，白虎只是無根之萍。“齒輪長老的內臟咔咔轉動，“白虎選中了那些螻蟻，必會繼續賜力。沒有了那些螻蟻，它什么都做不到?！?

“怎么做？”骨刺長老不耐煩，“道理都知道，可如何繞過？”

“白虎能賜予他們力量，但改變不了這片天地的法則……“復眼長老的數百只眼睛瞇起，“我們在法則之下，可以斷掉他們的水源。”

“不錯！”齒輪長老獰笑，“派出銀甲衛，是我們失策。法則層面的謀劃，才是我們最擅長的手段?！?

“圣城……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肮谴涕L老的利爪刺入地面，神殿隨之震顫，“我們要讓他們明白這一點。“

“只有一個問題?！比忭氶L老遲疑，“水源是一體的，圣城和城鎮也會受到影響。以我們的力量，無法隔絕開來。”

“這不是我們該擔心的事?！饼X輪長老幽幽，“做為神的信徒，他們也該付出?！?

“沒錯?！?

“是這個道理……”

……

晨光初現時，溪水還泛著清透的碧色，只是水流比往日緩了些。岸邊濕潤的泥土中，幾尾小魚翻著銀白的肚皮，腮邊滲出細小的金色泡沫，很快被水流沖散。

很快，溪水漸漸失去光澤，像蒙了一層薄霧。水下隱約有絲絮般的黑影浮動，時而糾纏成團，時而散作細密的顆粒。正午陽光直射時，能看見水中漂浮著極細的金色微粒，如無數微小的蟲豸，隨波逐流。

溪水徹底渾濁了，呈現出病態的灰綠色。水面不再有漣漪，而是凝著一層黏膩的薄膜，偶爾破裂，散發出淡淡的腥氣。岸邊的蘆葦開始枯萎，草葉邊緣卷曲發黑，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燒過。

不大一會兒，整條溪流已如墨汁般漆黑，水面浮著厚厚的泡沫，不時啵地炸開，噴出腐臭的霧氣。水流經過的巖石表面，覆蓋著一層金色銹跡，正滋滋地腐蝕著石面。

水中的黑潮，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