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沒有說話，聲音似乎徹底消失了。

沈硯也沒有去探究他的所在，只是審視著打量著四周。

公孫家守護的那座大墓，并沒有固定不變的入口。查到現在的入口在草原王庭，不代表到了那里就能進去。

草原各部的突然集結準備南下，大祭司身懷的特殊力量，種種跡象都表面，北狄人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打開入口的方法。

任由燕戈算計，為的就是引蛇出洞。只是沒有想到，會進行的這樣順利。

沈硯舉目四望。

寒風呼嘯，卷起細碎的冰晶，在灰暗的天幕下閃爍著冷冽的光。

沈硯立于冰原之上，腳下是無邊無際的堅冰，半透明的冰層深處，隱約可見無數被凍結的身影。

有披甲的戰士，有古老的修士，甚至還有幾頭體型龐大的異獸，它們保持著掙扎的姿態，仿佛在某個瞬間被永恒地凝固。

“與其說是墓，倒不如說是一方世界。“

沈硯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他抬頭望向天空，那里沒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層鉛灰色的云幕低垂，散發著慘白的光。遠處的地平線模糊不清，仿佛這片冰原永無盡頭。

公孫離踩了踩腳下的冰面，靴底與堅冰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這里...真的是大墓內部？“

“不錯。“沈硯蹲下身，指尖輕觸冰面，“不同的天地法則，不同的時間流速。“

他的手指突然泛起金光，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但隨著沈硯把手撤回，很快又是一陣寒意，再度將冰層凍了起來。

“和烏蒙山那樣的禁制之地不同，這里是真正的世界，完全隔絕于時代之外。“

突然，沈硯身形微震。

他感覺到體內沉寂的靈力開始沸騰，那是一種解放的感覺。沒有了時代法則禁錮，修為即將突破的征兆。

經脈中的靈力如同解凍的江河，奔涌不息。丹田處，甚至有虛幻的丹云正在凝聚。

只要沈硯愿意，隨時可以突破先天之境。

一日練氣，三日筑基，甚至更高境界……在這里都不再是奢望。

這種充沛的力量感讓他幾乎要沉醉其中。

但下一刻，沈硯猛地睜開眼，雙手結印，硬生生將即將突破的境界壓制下來。

“公子，我感覺可以提升修為了！“

公孫離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激動。

她周身劍氣自發流轉，在冰原上劃出無數細密的劍痕。那不是武道的內力，而是真正的靈力波動。

公孫離從沒這么激動過，她感受到自己的的生命層次正在發生蛻變。

“不是宗師，不是武道，而是更高的境界，您的那種領域...“

她的眼眸亮得驚人，發絲無風自動，衣袂翻飛間，隱約有劍意化形。

“克制住，不要提升。“沈硯的聲音突然嚴厲，“如果你控制不住，我可以幫你。“

“為什么？“

公孫離幾乎是脫口而出，這是她第一次質疑沈硯的決定。

但那種來自生命本能的渴望讓她無法輕易放棄。

這是真正的超脫，是武者夢寐以求的突破。

沈硯抬手按在她肩上，一股清涼的氣息瞬間壓制住她躁動的靈力：“如果你提升了，就會困在這里。在這里突破了境界，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

“您是說……”公孫離跟隨沈硯許久，現在并非一無所知。一雙眸子四下張望，漸漸生出幾分明悟。

“這個世界是脫離現實的，在這里你可以突破時代禁錮。但一旦那樣做了，就會被現實世界排斥，不得不困在這里。“沈硯的聲音低沉，“這，就是神墓的真相。“

冰原的風驟然變得狂暴，卷起漫天冰晶。在飛舞的冰屑中，隱約浮現出一座青銅大門的虛影，門上古老的紋路泛著幽藍的光。

“公子，那是……”公孫離嚇了一跳。

“太歲神不是說過么，大墓一共有三層。現在我們所在的，只是最外層。”沈硯道，“神墓有靈，認定我不屬于第三層。所以，這扇大門，應該是在邀請我下去。”

“要下去么？”公孫離問。

“肯定是要下去的，但還得先解決個小麻煩。”沈硯抬頭。

冰晶突然凝聚，化作一道巨大的冰墻擋在青銅門前。地面震顫，一個三丈高的冰晶巨人緩緩站起。

正是大祭司的面容，但全身已化作透明寒冰。

“你知道的很多，但結果不會改變......死在這，你唯一的選擇......“冰巨人發出空洞的回響。

沈硯卻笑了：“裝神弄鬼。“

彈指飛出一道金芒，直接貫穿冰巨人額頭。

“咔嚓！“

冰巨人瞬間炸裂，碎冰中浮現出一道纖細的冰藍色身影。那是個近乎透明的女子，長發如冰瀑垂落，眼眸是兩團躍動的幽火。

“什么東西？”公孫離警兆大生。

“冰妖。”沈硯道，“真正的妖物。”

“我們本來可以互不干涉。“冰妖的聲音像是碎冰碰撞，“但你們......不該來打擾我的......“

冰原隨著她的情緒劇烈震動，無數冰刺從地面突起。

“這里的地貌，原本應該是別的樣子。”沈硯拂袖震碎襲來的冰刺，“太歲神和老柳樹離開后，你占據了這里？“

“你是說，那兩個幸運的家伙……”冰妖的幽火眼眸黯淡了一瞬，“它們有靈物實體，被貪婪的闖入者帶走。但是我……走不掉。想要離開，我需要新的身體…….“

“新的妖體材料，需要是世界中擁有的。”沈硯瞇了瞇眼，“你是冰雪成妖，當前的時代，沒有能承載你的身體。所以，你是要煉魂。”

“不用很多，十萬生魂就夠了……”冰妖怪笑，“好戰的草原蠻子，可以滿足我。”

公孫離倒吸一口涼氣：“草原各部集結南下，是因為你......“

“沒錯......“冰妖詭異地笑了，“大祭司，只是傀儡......幫我......“

冰妖幽藍的眼眸驟然燃起刺目的寒焰。

她尖嘯一聲，整片冰原隨之震顫，無數尖銳的冰棱從地面暴起，如同獠牙般刺向沈硯與公孫離！

“退后。“

沈硯一步踏出，右手虛握，一柄青玉長劍憑空凝現。

這是真正的妖魔，非公孫離所能力敵。

劍身通透如冰，內里卻流轉著青龍鱗紋，劍鋒未動，已有龍吟隱隱。

“《青冥劍訣》！“

劍鋒輕顫，五道青色劍氣如龍爪破空，所過之處冰棱盡碎。劍氣余勢不減，直取冰妖咽喉！

“雕蟲小技！“

冰妖身形驟然散作萬千冰晶，劍氣穿透虛影，將后方冰丘轟成齏粉。冰晶重新凝聚時，她手中已多了一柄冰晶長弓，弓弦拉動間，三支幽藍冰箭瞬間凝結！

“嗖！嗖！嗖！“

冰箭離弦的剎那，竟化作三條冰蟒，獠牙噴吐寒霧。

沈硯不避不閃，劍鋒畫圓。

劍光如游龍繞體，青色劍氣化作一道盤龍虛影，將冰蟒絞得粉碎。破碎的冰晶尚未落地，沈硯已欺身而上，劍尖直點冰妖眉心！

“鐺！“

冰妖倉促凝出的冰盾應聲而裂，但她也借勢飛退百丈，雙手猛地按向冰面：

“起！“

整片冰原突然隆起，化作一頭百丈冰龍，龍首猙獰，一口向沈硯咬下！

沈硯眼中青芒大盛，劍鋒指天。

劍光沖霄，天幕驟然裂開一道縫隙，一條青龍傾瀉而下！沈硯的劍鋒化作一片逆鱗虛影，帶著撕裂天地的威勢斬落。

“轟——！“

冰龍從頭至尾被一分為二，潰散的冰晶如暴雨傾盆。冰妖真身從碎冰中跌出，半邊身子已然透明。

“不可能......“她盯著沈硯劍上的青龍紋路，“這個世界，借不到青龍之力。“

“這個力量，不是借來的。”

沈硯劍鋒輕轉，劍鋒已穿透冰妖心口。沒有鮮血，只有無數冰晶從傷口崩散。冰妖低頭看著心口的劍，突然詭笑。

“青龍……呵呵呵呵，原來是這樣……可惜啊，四靈的內戰，我看不到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爆開，化作漫天冰刺！沈硯劍鋒畫圓，青龍虛影盤繞周身，將冰刺盡數擋下。

待風雪散盡，冰妖已無蹤影。

遠處，青銅門上的冰霜盡褪，緩緩開啟。門縫中透出的不再是寒氣，而是一縷暖意。

與此同時，沉寂許久的大衍天機羅盤，指針再次震顫起來。

玄武的圖騰，瑩瑩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