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為師還是教你化緣吧。”

龐歸真笑瞇瞇道。

“什么化緣能夠化到幾百兩銀子！

龐師，你說的這個化緣，它正經嗎？”

“自然。

想我當年金剛寺，飛檐高筑三百六十余。

一只鴻鵠飛過，需一須臾！

羅漢金身一百零八座。

香客捻香祭拜，需八個時辰！

寺內僧人三千眾，羅漢揭諦三十六，果位高僧十八。

皆不事生產，只靠化緣！”

“愿聞其詳。”季楷道。

“化緣。

往大了說，可化一國。

當年三皇子元景帝登基前，寺內僧人給東宮太子侍奉長生位牌，每年便是幾十萬兩黃金的進賬。

往小了說，可出入世家深閨，給老嫗講解佛法。

替年輕小姐們摸骨看相，錢財亦然不少。”

龐歸真好似打開了話匣子，說的神采飛揚。

看來，往日里面，沒少化緣。

“龐師。

我還是和虎咆山化緣吧。

大的化緣，要掉腦袋，現在也沒這個本事。

小的化緣，也容易出事。

像你徒弟這個容貌，出入深閨，若是被如高陽之流的小姐看上，成了辯機和尚，還可能被腰斬！”

季楷搖搖頭。

“高陽辯機？

這是什么典故？”

龐歸真一臉困惑。

“就是...私通。”

季楷低聲說道。

龐歸真聽的一愣一愣。

“我還真知道，元景帝膝下有一位高陽郡主。

只不過有沒有你說的這段秘事就不知了。”

龐歸真微微一頓，又道：

“不過嘛。

和虎咆山化緣也沒錯。

我正有帶你上山的想法。”

“龐師，如今虎咆山可不太平。

除了山越蠻族，還有淬骨異獸出沒。”季楷道。

“找的就是淬骨異獸！”

龐歸真笑道。

“海東青可是難得的兇煞之獸，有我佛門迦樓羅之像。

能夠在虎咆山遇到，可不是麻煩，而是個寶貝！

以其血浴體，可助你入門涅槃金身，完成第一重外煉！”

“嘶——”

季楷前不久才見方鴻云被異獸海東青所傷。

披著甲的淬骨武者都難以輕易抗住海東青的利爪。

此外，異獸海東青最難纏的地方在于，一旦飛起，可輕易扶搖直上蒼穹。

武者前三境，在周天采氣，破境元丹前，都沒有騰空而起的本領。

面對能夠自由翱翔天穹的海東青，劣勢巨大。

而且也難以做到一擊致命。

海東青生性狡詐，見情況不對，會立馬逃走。

黑蛟軍衛所至今也未能在山越蠻族駐軍的鷹愁澗取得用武進展。

一部分原因便在于，這只海東青在空偵察。

能夠完全洞悉黑蛟軍衛所士卒的動向。

一旦有所落單，這孽畜還會主動撲殺。

可謂是煩不勝煩！

“這幾日，你去縣里市集瞧瞧，有沒有麋鹿。

海東青這孽畜，喜食麋鹿肉。

過幾日，等到驚蟄那天，為師便帶你入山。”

龐歸真道。

季楷微微頷首，不知龐歸真有啥法子，能夠解決掉這只困擾黑蛟軍衛所多日的異獸。

將近乎是虎咆山空中霸主的海東青擒下放血，給他用來突破第一重外煉！

......

......

虎咆山。

鷹愁澗。

密林之間。

寧祿山披著輕便的鎖子甲，身軀上掛滿了偽裝用的枝杈，臉上更涂著走獸的糞便。

這位往日里面高高在上的總旗，入了軍陣，和一般的士卒并無兩樣。

“總旗？

那孽畜會來嗎？”

寧祿山身側。

方鴻云沉聲問道。

“我翻遍了黑蛟軍衛所的藏書，發現異獸海東青，最喜食麋鹿。

虎咆山的這只，這幾日又肆無忌憚慣了，恐怕更加有恃無恐。

想來能夠將其引出。”

寧祿山解釋道。

不遠處兩名軍卒正押送著兩頭麋鹿而來。

“稟告總旗。

奉裴旗官之命，押送麋鹿至此。”

“將麋鹿放血，放出籠子。”

寧祿山道。

士卒立馬照做，割開兩頭麋鹿的腳踝，打開了籠子。

兩頭麋鹿立馬脫籠而出，然而并沒有跑出幾步，便因為跛足失血，伏在了原地，低聲哀嚎著。

寧祿山眸光焦灼的盯著天穹，同時側耳聽著。

這次山越蠻族來的太兇，他本來準備以百年山參閉關的打算，也被打斷。

只能先行逼退山越蠻族。

這是他身為總旗的職責，不容怠慢。

等待間。

一聲鷹唳猛然響起。

一個黑點從天邊迅猛撲來，在空盤旋數圈后，沒有任何猶豫，徑直朝著兩頭麋鹿沖去。

“來了！”

寧祿山面露喜色。

等到黑點撲到近處。

便能看清其形體，乃是足足有著一人高的猙獰海東青，一對利爪宛如鐮刀，眸子更是銳利。

僅僅是一爪，兩只麋鹿便被開膛破肚，沒有任何反抗余地。

海東青振動著暗灰色的雙翅，翅風吹著兩側的密林不斷傾倒。

寧祿山見狀，猛然舉起一面正被狂風卷的獵獵舞動的紅色小旗揮下。

“給我射！”

藏在密林深處的一張張床弩，猛然激射出一支支手臂粗細的精鐵弩箭。

這是攻城器械。

力道足以破開淬骨異獸的防御。

海東青怒啼一聲，雙爪扔掉麋鹿，兇悍的對著精鐵弩箭抓去。

一個交錯間，看不清海東青是否中箭，只見其偌大的身軀從空跌落。

寧祿山面露喜色，率先抽出腰間的雁翎刀，健步如飛，對著海東青的巨翅斬去。

斷其翅，便能廢掉這只海東青。

沒有了翅膀，這只海東青便只是尋常的淬骨境界異獸。

然而等到寧祿山沖到海東青面前時，便聽到一陣骨笛聲驟然響起。

跌落在地的海東青突然一個撲翅，掀起一陣狂沙，遮蔽寧祿山視線的同時，一爪對著其胸前撕去。

海東青眸中閃爍著擬人化的狡詐之色，哪有中箭的跡象。

“總旗！小心！

我們中埋伏了！”

方鴻云看著從兩側密林殺出的山越蠻族，心中頓覺不妙。

尤其是一馬當先，沖在最前的巨型鐵甲犀。

在鐵甲犀上，坐著一名披著獸皮，戴著獸骨，臉上涂滿油彩的年邁蠻族祭司，一臉的老態龍鐘之象。

回蕩在四周的笛聲正是從這位蠻族祭司手中所捧的骨笛發出。

隨著笛聲，無論是鐵甲犀還是海東青，都狂暴的朝著寧祿山殺去。

“馭獸祭司！”

寧祿山獰笑道。

他胸前的鎖子甲盡碎，被海東青抓出了三道猙獰的傷口，正不斷往外淌著血。

不過寧祿山同樣將雁翎刀送進了海東青的巨翅，劃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孽畜！”

寧祿山冷笑著，一腳踢在海東青胸口，見海東青掙扎著逃進山越蠻族大軍中后，才停在原地，負刀而立。

渾身染血，單臂擒住鐵甲犀頂來的獨角，雖半截已經沒入胸口，但寸步不讓。

“寧祿山，好本事。

這一次，到此為止，我們下一場再戰。”

馭獸祭司放下骨笛，催促著身下的鐵甲犀后撤。

寧祿山亦然沒有追殺過去。

遠山之間，盡是山越蠻族的兵馬。

雙方對峙著，各自撤退。

......

鷹愁澗！

崖角之上。

火堆熊熊燃燒。

馭獸祭司安撫著受傷的海東青。

一旁的一名蠻族侍衛，正捧著一碗青草糊糊，敷在海東青的傷口上。

痛的海東青齜牙咧嘴。

“祭司...那朝廷漢子，端的生猛。

竟然傷了我族兩尊寶獸。”蠻族侍衛驚嘆道。

馭獸祭司眸光深邃，摩挲著手中的骨笛，幽幽道：

“那朝廷漢子，便是再厲害，未成元丹前，也拿海東青沒有法子。

他能傷到海東青，還是因為我讓它下去誘敵，被他抓住了近身的機會。

不過那漢子確實有幾分本事，在淬骨境界中，算是佼佼者。

和那拿著渾鐵槍的軍官一般，都是成了汞血銀髓的人物。

可惜我山越一族中，無這般能人。

朝廷兵馬若是上下一心。

我山越一族，永無出頭之日。

不過蠻神庇佑，他們喜歡內斗。

這一次，我們要趁機殺出虎咆山，屠戮黑山縣，給朝廷一個教訓！”

馭獸祭司拍了拍海東青。

“你去吧。

這次你做的很好，刺傷了那漢子的胸骨。

我調配的劇毒，一旦入了骨，便是淬骨圓滿的武者也難以短時間內根除。

現在，虎咆山內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你。

你可盡情狩獵，擄掠山民。

讓黑山縣感受痛苦吧！”

馭獸祭司眸光熾熱。

他身旁的海東青同樣歡愉的鷹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