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讓了。”

季楷收刀。

四周鴉雀無聲。

“徐福師兄可是煉皮境界。

竟然連他一刀都擋不住嗎？”

這些學徒境界淺薄，完全沒有看出季楷這一刀中的玄妙。

只是瞧見刀出，徐福登時落敗。

心中盡是難明的驚駭。

一直負手旁觀的沈重，一臉的笑意驟然變的凝重。

在他看來，這本該是小打小鬧。

徐福捉刀的架勢只能算是堪堪入門。

除了下盤還算扎實外，沒有任何出彩之處。

同樣，季楷握刀，也沒有過于講究，隨意而為。

看不出任何刀法路數來。

“老夫耍刀六十余年，這一次竟然看走了眼。

這是一個不過二十的少年郎，能夠斬出的一刀嗎？”

沈重喃喃自語。

他已然詞窮，僅能用‘返璞歸真’來形容這一刀。

旋即，沈重的眸光頓時變得幽深。

“難不成季楷所說的師承...就是這一位？”

北散手、南勁氣，虎豹雷音一戒刀！

黑山縣流傳的武行順口溜中的戒刀，指的便是龐歸真。

因為龐歸真來到黑山縣最晚，底蘊最淺，展露出的實力最強時也不過初入淬骨的層次。

故而在各大武館教頭中，排在末尾。

名聲甚至還沒有他斷水刀沈重來的響亮。

“下三品的捉刀決，豈能練出這般氣象的刀法來？

難不成？”

沈重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渾濁的眸子猛然朝著內堂看去。

吱呀一聲——

此時，內堂的門也突然打開。

“進來吧。”

龐歸真的聲音響起。

季楷收刀，大步朝著內堂走去。

沈重見狀，正欲緩緩后退，便聽到一個聲音直接在他耳中響起。

“我這些年住在黑山縣安穩的很。

不希望有人來打擾。

回去后。

莫要亂說話。”

沈重的步子登時一停，眉間不斷涌出汗水來，僵硬的點了點頭。

直到走開霸刀館數百步后，沈重這才敢回過頭，打量著那塊樸素的沉木招牌。

和勁竹館、通文館的鎏金招牌相比，這塊沉木招牌此時看起來卻更加巍峨。

“能夠氣血離體，隔空與我傳音。

這是...淬骨圓滿？

還是已經周天采氣，破境元丹？”

沈重渾身發抖。

黑山縣竟然藏著這樣一尊有著恐怖境界的武者。

他，或者說火窯嚴家，多年竟然都不曾得知！

“過江猛龍，無外乎是！

本以為季楷的靠山只有方鴻云，一名天賦不錯，潛力無窮，但根基淺薄的軍中旗官。

但若他口中的師承是這位不顯山露水的龐歸真。

淬骨圓滿又或是元丹？

恐怕整個黑山縣，都不如這位季楷的背景來得大！

除了黑蛟軍衛所，能夠以朝廷的身份壓一壓，無人敢犯！”

沈重長出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

少東家已經和他結下了善緣，沒有絲毫冒犯。

這趟回去，我得想辦法暗中提醒少東家，必須將這位季公子，徹底拉入火窯的陣營里面！

有著季公子和一位疑似元丹武者的關系在。

我火窯壓住其他兩家，成為黑山縣的豪紳之首，也不難！”

沈重健步如飛，往日里面無論悲喜，都是滿臉的愁容，此時竟然舒展開了。

......

......

霸刀館，內室。

龐歸真大刀闊斧的坐在佛祖舍身飼虎圖下，胸口掛著黑木念珠，酒漬未干，見著季楷后，咧嘴笑道：

“好小子。

來踢館是吧。”

龐歸真踢起雪花鑌鐵戒刀，落入手中，大步壓上前來。

“來來來。

我只動用氣血境的力量。

來過幾招。”

“那就得罪了。”

季楷知道龐歸真存著考校的意思，也沒有猶豫，婆娑抱刀吐納法和袈裟斬一氣呵成。

黑曜戒刀橫斬在龐歸真的雪花鑌鐵戒刀上。

火花四溢。

兩把戒刀，盡數震顫出清脆的刀鳴。

暢快無比。

“好刀。

這把刀，放在黑山縣，恐怕也只有嚴家能夠打造了。”

龐歸真嘖嘖一嘆，繼續步步緊逼。

季楷的袈裟斬在青色命格【禪刀斬味】的影響下，早已圓滿。

用刀的經驗，并不遜色于龐歸真。

一式白云蓋頂，從天而落，圓滿境界的氣血流轉周身，登時爆發出的力量，令龐歸真的身軀一沉。

不過，龐歸真的反應速度也極快，知道季楷這一刀勢大力沉，立馬震動刀身，令其順著肩部砍下，劈落在地。

季楷身軀前壓，手中戒刀以老牛耕地的勢頭逼近龐歸真的下盤。

黑曜戒刀在青石地板上犁出火花，龐歸真且戰且退，直到墻腳，才借勢站住。

“好小子！

刀法嫻熟，好似玩刀幾十年的好手？

難不成在娘胎里面，就開始學了？”

龐歸真氣罵道，他竟然被季楷逼入了墻角。

雖然說他壓制了境界，但這也意味著在同一境界下，他的刀法經驗似乎還比季楷遜色一籌。

見季楷以海底撈月的刀勢撩刀而起。

龐歸真輕哼一聲，周身熱氣涌動，道道氣血如同大龍，在皮肉之下游走。

肉眼清晰可見。

暴漲的氣血，令龐歸真的力量驟增數倍。

“此乃氣血極境汞血銀髓！

季楷！

你還不避我鋒芒！”

龐歸真一刀橫掃，有著萬夫不當之勇。

“我避你鋒芒？

汞血銀髓，我亦有之！”

季楷同樣橫掃，走的撥云見日的大開大合路子。

用勢甚至比龐歸真更猛幾分。

兩柄戒刀相撞，嗡的一聲——

房內的花瓶瓷碗、屏風珠簾盡數被一股霸道的勁風撕裂。

龐歸真連退數步，在青石磚上留下了數個清晰可見的腳印，身軀內傳出一陣清脆的骨鳴聲。

“好好好！

這一刀，我吃了大虧！

不得不用淬骨之力化解。

真有你的！

兩個半月時間！

圓滿了婆娑抱刀吐納法和袈裟斬！

還成了氣血極境！”

龐歸真眸子發亮，喜道。

看向季楷的眸光，如見璞玉。

龐歸真扔掉雪花鑌鐵戒刀，席地而坐，大口大口，暢快的飲酒后，隨意挽起袖子一擦。

“我本準備，三個月內你能夠小成婆娑抱刀吐納法，我便傳授你一等法門中，金剛寺持戒僧人所學的羅漢法身。

只不過，能夠學到什么境界，就憑你自己的造化。

但現在不同了！”

龐歸真的眸光愈發亮堂起來。

“三個月成就氣血極境，放在我出身的金剛寺中，亦是佛子的挑選標準。

而你僅僅用了兩個半月！

季楷，你與我禪教密宗有緣！

我欲舍身助你，成就我禪宗煉體通神的無上法門...涅槃金身！”

龐歸真結跏趺坐，捧著手中的黑木念珠，虔誠的朝著掛在堂上的佛祖舍身飼虎圖拜去。

“弟子龐歸真，發下大宏愿。

將于黑山縣，傳承俗家弟子季楷...涅槃金身！

為其護道！

季楷？

你可愿受下這份大因果？”

龐歸真眸光堅毅，和他身后飼虎圖中的慈悲佛祖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