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難得的風雪齊霽，冬日暖陽的天氣。

棗核炭在炕里燒著，暖意熏的季楷似處暖春。

凌亂的屋內被季楷簡單打掃后，整整齊齊。

雖然簡單樸素，但也有了幾分家的感覺。

棗核炭不愧是炭中精品，靜燃時沒有粉塵，也沒有嗆鼻的味道。

還有半車，足夠季楷度過整個隆冬。

早起后，用柳條刷牙漱口，割下幾片臘肉，和山菇、豆腐燉在一起，熬出泛著油沫的鮮湯。

暖湯入腹，季楷渾身上下一陣舒暢。

“終于不用啃梆硬的干糧了。”

打完牙祭，季楷背上竹簍，裝著四對異獸狼爪，朝著霸刀館去。

......

“這位師兄，我來報名。”

霸刀館外，有專職登名造冊的弟子，對于前來拜師習武的山民，見怪不怪。

季楷的裝束打扮并非富戶子弟，草鞋竹簍，略顯寒酸。

見狀，這位一臉麻子的記名弟子臉色略顯冷淡，道：

“入門費的二兩銀子可曾備好。”

見季楷毫不猶豫的掏出二兩白銀。

這位記名弟子面色稍變，笑瞇瞇道：

“名字。”

“季楷。”

記名弟子捉起狼毫筆，在花名冊上寫下了‘季楷’的名字。

“你的運氣不錯，龐師今日正好開壇，講解‘捉刀訣’，跟我來吧。”

館內梅花樁林立，一個黑影正鶴立于木樁之上。

此人背著寬大的戒刀，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摟刀腰間，隱隱有著蓄勢待發之意。

胸前衣襟半敞，黑色汗毛上沾著斑駁酒漬。

一串顆顆有著拳頭大小的黑木念珠掛在脖間，光滑锃亮。

活脫脫一個天孤星魯智深的模樣。

‘此人便是方叔口中的禪宗余孽、霸刀館館主龐歸真。’

季楷心念一動。

又見龐歸真捉刀于梅花樁上，每一步都好似有著玄妙，飛奔數步后，周身熱氣蒸騰。

“氣血奔涌，野馬脫韁。

心猿難馴，意馬難平。

手中捉刀，立地成佛。”

龐歸真豪飲一口腰間桃木葫中的烈酒，唱著揭語，回頭一看，卻見四周學徒清澈而愚昧的眼神，忍不住暗罵道：

“直娘賊。

沒一個有悟性的。

打個比方，氣血上涌時，好似見色意動，不能自已。

我教你們捉刀，不被美色所動，擒住韁繩，指哪打哪。

力往一處使，勁往一處出，擰成一股繩！

映照武道，便是拿捏氣血！

拿住氣血，神力自生，方能開碑裂石！”

“原來如此。

龐師高見！”

四周學徒紛紛驚嘆。

龐歸真搖搖頭，心中無奈。

山野縣民，并無幾個武道種子，又無外力相助。

學個下三品的捉刀訣，都吃力的很。

難不成，金剛寺的那門秘傳，只能跟著自己一起入土了？

龐歸真心中煩躁，大口飲酒，喝罷后又唱道：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有酒無肉？

豈能有酒無肉？”

“龐師，肉來了。”

此間學徒似乎非常清楚龐歸真的習慣。

立馬有人獻上了一盆剛蒸的，還冒著熱氣的干菜把子肉。

“凡肉無味。”

龐歸真連連嘆息，只不過，還是吃了。

“這位便是館內的大師兄徐福，已經跟著龐師五年了。

他也是我們霸刀館中，除了龐師外，武道境界最高者。

年初已經拿捏氣血圓滿，踏入煉皮境界。

龐師不在時，便由徐福師兄傳授我們捉刀訣。”

記名弟子道。

“龐師時常不在嗎？”季楷問道。

“龐師每月只開壇授法兩次，你來的巧，正好撞上。”

季楷微微頷首。

他來此，并非為了下三品的捉刀訣。

自然沒有跟著徐福練的想法。

今日，既然正好有機會見到龐歸真，下一次，又要半個月。

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季楷快步上前，朝著龐歸真走去。

“喂喂喂...你干嘛。

龐師剛飲烈酒，酒后脾氣暴躁，莫要冒犯！”

記名弟子忙拉著季楷的衣袖。

卻猛然發現，他根本拽不動眼前的瘦弱少年。

“怎么會？我已經入門了捉刀訣。

拿捏了第一縷氣血，成了武者。

怎么會拽不動沒有練過武的普通山民？！”

龐歸真身側的徐福轉身看來，眉頭微皺。

如同季楷這般的山民，他侍奉在龐歸真身邊多年，見過不少。

專門挑龐師開壇的日子來，做些出格的舉動，想要博取龐師注意。

只不過，最后都是吃了癟。

更有冒著龐師醉意上頭時候來的，正如眼下這般。

屆時，挨個一拳半腳，都是輕的。

上一位，挨了龐師一拳的山民，現在還在床上養傷。

徐福沒有攔著季楷，似笑非笑的觀望著，準備讓他自討苦吃。

龐歸真眸中雖有醉意，見到季楷身姿后，眸光悄然澄澈，心中暗嘆道：

“上師曾經教過我以禪宗慧覺觀人骨相...此人竟然有著武骨在身！

這小小黑山縣，還能生出這般不俗的人物？”

“你有何事？”

龐歸真醉意朦朧，瞇著眸子問道。

這一幕，讓徐福微微一愣...何時，龐師這般好脾氣了？

“聽聞龐師好一口異獸肉，特來獻上異獸狼爪四對。”

季楷放下竹簍，掀開草席，簍中四對狼爪，清晰可見。

龐歸真晃蕩著身子上前，捉起一只狼爪，上下觀摩后，道：

“確實是異獸肉，不過只有狼爪部分。

想來是一窩剛剛朝著異獸轉變的狼崽子，被你宰了？”

“正是。”

“一個連武者都不是的山民，怎么可能宰的了異獸？”

圍觀的學徒頓時議論紛紛。

這番話，確實有些天方夜譚。

這其中，只有那位記名弟子，沒有露出懷疑之色。

他還困在自己沒有拽住季楷的失神中。

見到異獸肉，徐福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立馬道：

“這異獸肉來歷究竟如何？

莫要哄騙龐師。

你一個尚未拿捏氣血，體格平平的山民，哪來的本事，對付一窩狼崽子？”

季楷沒有言語。

徑直來到一個石鎖旁。

“難不成他想搬動石鎖？

這個石鎖有著十均重，剛剛拿捏了氣血的武者都搬不動。

他如何使得？”

龐歸真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

他雖已經看出季楷身懷武骨，但武骨也有著不同品相。

他想看看，此人究竟能夠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