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到現在還沒有散開，陸寒便帶領著玄天宗的二十名弟子穿越了青竹峽。

山風呼呼的吹著，卷起枯葉從他肩頭飄掠過，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青竹峽本是宗門通往凡人城鎮的必經之路，但今日卻有點異常寂靜，連鳥鳴聲也聽不見，顯得十分怪異。石縫間冒出的黑霧也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斷纏繞著眾人的褲腳。

“陸師弟，你看那棵老槐樹。”

領頭的趙小川突然停下腳步。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那百年老槐樹的樹干上爬滿了暗紫色的紋路，樹枝間懸掛著幾串紅得令人觸目驚心的果實。這是魔修以陰毒法術催熟的“蝕心果”。

三天前，他們接到了散修聯盟的消息，說是青竹峽有魔修劫持商隊。

但是現在峽內哪里還有什么商隊的蹤跡。

落葉下隱約可見白骨，空氣中飄散的腐臭氣味，顯然這里被人布下了埋伏。

“撤。”

他剛喊出“撤”字的一半，一陣陰風急速朝著眾人吹來，伴隨著陰風的，還有那看不清其中有什么玄機的黑霧。

黑霧中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三十多人影從黑霧中慢慢走出。第一個人戴著青銅鬼臉面具，玄色披風下露出半截白骨手臂，正是日前在坊市放信鴿的灰衣人。

“我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鬼臉人陰森地說著，彈出數道黑芒。

趙小川站在最前面，根本無法躲避，胸口被擊中，鮮血噴涌而出，整個人像斷線的木偶般被拋出，撞在老槐樹上。

那蝕心果被震落，砸在他的傷口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青煙。

“迅速結成三才陣。”

陸寒揮劍劈開襲來的黑芒，眼角余光瞥見蘇璃正將藥袋扔向受傷的弟子。

轉瞬之間，殺陣啟動。

無數青面獠牙的鬼怪從中爬出；老槐樹的枝條化作銳利的刀刃，伺機刺向那些弟子們的破綻；鬼面人的白骨之爪每次揮動，黑霧凝聚成骷髏頭，沖擊著陣法，使其陷入混亂。

“陸寒。你的劍呢？”

蘇璃突然高聲呼喚。

陸寒這才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握劍的手在顫抖。劍靈的殘片在頸間灼熱難耐，金紋從劍脊迅速蔓延至虎口，仿佛要沿著血管鉆入他的腦海。

突然，蕭無塵的話語在他耳邊回響：“切勿讓它控制了你。”

“噗。”

又一道黑芒擦過他的左肩，那劇烈的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低頭看向倒在腳邊的小弟子，昨天這小弟子還追著他詢問劍訣，現在嘴角溢出黑血，手指緊緊揪著他的衣角，虛弱地呼喚：“陸...師兄...”

“啊。”

蘇璃發出一聲悶哼，陸寒的心瞬間揪緊。

他轉頭一看，蘇璃被鬼爪纏繞在腰間，藥袋散落一地，紫蘇葉與血珠在空中飄散。

她眼中似乎燃著兩簇小火，竟然赤手空拳地捏碎了撲上來的鬼爪，血滴從她的指甲縫中流出，落在鬼爪上，立刻冒出一陣陣白煙。這正是藥王谷秘傳的“千藥血”，需以自身精元培育藥草三年方能有此奇效。

“蘇璃。”

陸寒高聲呼喚，沖向她，鐵劍上的金紋迅速蔓延。他清晰地看到劍身上古老的符文浮現，劍靈的殘魂在他意識中翻騰：“殺。殺。殺。”

這股力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猛烈，仿佛要將他的理智徹底焚毀。

“我絕不能被你所左右。”

陸寒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痛楚立刻涌上喉嚨處。

他回憶起老匠頭傳授他打鐵技藝時的話語，強調火候必須恰到好處；又憶起蕭無塵用劍鞘輕敲他后背時的提醒，劍心必須穩固；還有蘇璃初次接過竹簪時，那耳尖泛紅的羞澀模樣。

陸寒又回想起在鐵匠鋪中無數次被火星灼傷，卻從未叫過一聲痛；在宗門里遭受張師兄的惡作劇，他總是默默忍受；在蘇璃的藥廬里翻曬藥材時，那淡淡的藥香仿佛能洗凈所有疲憊。這些回憶如同一股清泉，在他心中涓涓流淌，逐漸使他的意志變得更加堅定。

金紋突然靜止不動了。

陸寒感到體內有兩股力量在相互拉扯：一股是劍靈所賦予的殘暴與戾氣，驅使他將眼前所有生命都屠戮殆盡；而另一股力量，則是這二十年來在鐵匠鋪被火星燙出的繭子，在宗門被張師兄暗算時咬緊的牙關，以及在蘇璃藥廬中翻曬藥材時沾染的藥香，這些都構成了他“陸寒”身份的根基。

“融合。”

金紋與鐵劍的紋路完美地契合，劍身發出嗡嗡的共鳴，宛如龍吟。

這把原本只能斬斷黑芒的鐵劍，此刻竟能在空中劃出金色的劍痕，劍痕所過之處，鬼爪紛紛碎裂，骷髏頭崩解，連老槐樹的蝕心果也紛紛墜落。

鬼面人的臉色終于發生了變化。

他猛地扯下面具，露出了一半腐爛、令人毛骨悚然的臉，而另一半卻異常英俊。這不就是那天在坊市放信鴿的灰衣男子嗎。

“你...你竟然能夠融合劍靈的殘魂。”

他驚呼著，隨即掏出青銅令符。

“給我鎮壓。”

令符瞬間血光四射，山峽中的黑霧凝聚成一個巨大的鬼影。

這個鬼影張開血盆大口，似乎打算將所有人全部吞噬。

陸寒感到體內的靈氣幾乎耗盡，但他的劍上的金紋卻愈發的耀眼。

他脖子上的劍靈殘片也開始變得熾熱，與鐵劍產生了共鳴，一道金色的劍氣從劍尖激射而出，宛如銀河傾瀉而下。

“轟。”

那鬼影被劍氣撕裂成碎片。

面具男子的胸口被劍氣洞穿，他滿臉驚愕地望著陸寒，難以置信地說：“不可能...宗主說這個殺陣足以困住元嬰之下修士...”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便如同失去了所有生命力，迅速化為一堆白骨。

這場戰斗結束得異常迅速。

趙小川捂著胸口緩緩站起，對著陸寒傻笑道：“陸師兄，你剛才那一劍，簡直就像畫本里的劍仙一樣。”

蘇璃走過來，往他的傷口上涂了一層藥泥。

藥香與血腥味交織，她輕聲說道：“你的劍在發熱。”

陸寒這才注意到，鐵劍上的金紋仍在蠕動，連劍鞘留下了燒焦的痕跡。

他急忙將劍藏入懷中，觸碰到脖子上的殘片時，他感到這次的熱度中夾雜著一絲溫順，仿佛劍靈在向他示好。

“陸寒。”

李長老的聲音從山峽口傳來。

負責收徒事務的李長老，帶領著十幾名筑基期弟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目光一掃，便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最終，目光定格在藏在樹后的張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