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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殘片

山風帶著晨霧,輕輕吹過天宗的那青瓦何屋檐。

陸寒感到劇烈的疼痛,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靜室的檀木床上。

陽光透過精致的窗欞,斜射進來,在他胸前投下斑駁的影子。

他一直貼身佩戴的那個劍形殘片,這會正懸浮在半空中,上邊的金紋仿佛有生命般流動,向他的心口投射出了點點星光。

“醒了。”

一個沙啞的男聲從右側傳來。

陸寒轉頭望去,蕭無塵背著手站在窗前。他的玄色道袍被微風輕輕掀起一角,腰間玉牌上“玄霄”二字在陽光下透出一股寒意。

這位平日里總是嚴肅的劍修長老,如今眉頭微蹙,目光緊緊鎖定在那殘片之上。

“長老...”

陸寒試圖起身,但身上的劇痛讓他不由自主地又躺了下去。

這時陸寒才注意到,自己的雙臂和胸口都纏繞著散發藥香的白紗。斷骨處的灼熱痛感已經有了很大緩解,不再那么難以忍受。然而,在識海深處,仍殘留著劍靈嘶吼之后的空洞感,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

蕭無塵輕撫他的肩后,一股清涼的真氣沿著大椎穴注入體內,疼痛感頓時減輕了許多。

他提醒道:“別亂動。據陳鶴所說,你昨晚硬接了筑基期修士的三劍,若不是你命大,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他輕點殘片,金紋驟然增長三寸,在墻上投射出半柄古劍的輪廓。

“至于這個東西...”

陸寒咽了咽口水,詢問道:“長老,您可知曉它的來歷?”

蕭無塵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個青瓷瓶,解釋道:“這是玄冰玉髓,有助于溫養你的經脈。”

他取出一顆如冰晶般的丹藥,繼續說:“昨日陳鶴提到,你體內有兩股力量在相互抗衡,一股是劍靈的熾熱之力,另一股則是尸毒的陰冷之氣。若非這塊殘片主動將尸毒引開...”

他稍作停頓,接著說:“你現在應該躺在停靈堂,而不是在這里。”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蘇璃身著月白色棉袍,急匆匆地沖了進來,頭發上還掛著未干的藥汁。她手腕上的烏青毒斑雖已有所減淡,但仍像一塊青墨印在白綢上。她急切地喊道:“陸寒。你...”

當她看到陸寒清醒時,腳步頓時放緩,然后盡力保持鎮定,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說:“陳師兄說你需要補氣血,我便熬了參茸湯...”

“蘇姑娘。”

蕭無塵突然開口。

“你昨日所用的‘清毒散’,莫非是源自藥王谷的秘方?”

蘇璃的手指微微一顫,藥碗在桌面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她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青斑上,輕聲回答:“是的。我...過去在藥廬做雜役時,私下里學了一些。”

蕭無塵凝視了她片刻,隨后目光轉向陸寒,繼續說道:“昨晚襲擊你們的,是幽冥宗的‘鬼面使’。”

他從袖中取出半塊被血銹覆蓋的青銅令符,上面刻著“幽冥”二字。

“陳鶴在那黑衣人離開的地方拾得此物。我曾在古籍中見過,一百多年前幽冥宗血洗蒼梧城時,便使用了這種帶有鬼面紋的信物。”

陸寒回想起活尸喉嚨中發出的“找劍”二字,不禁感到喉嚨一陣緊縮,他詢問道:“他們...是沖著這塊殘片來的嗎?”

“正是。”

蕭無塵將令符收回袖中,回答道:“更準確地說,他們應該是沖著你體內劍靈殘魂來的。”

他指向空中懸浮的殘片,只見金紋如靈蛇般迅速鉆入陸寒的胸口。

“這殘片非同小可,它是上古劍修‘鎮淵’佩劍的碎片。”

“一百多年前,鎮淵與幽冥宗初代宗主同歸于盡,劍碎人亡,誰能料到他的殘魂竟附于你身上。”

“鎮淵?”

陸寒輕聲低語,腦海中突然涌現出一系列畫面~在一片血紅色的天空下,一位頭發凌亂如草的劍修手持長劍站立,腳下堆積如山的魔修尸體,劍刃上刻著的金紋與殘片上的金紋完全一致。

而在他的對面,一個戴著鬼面具的男子正掐著一個小姑娘的脖子,巧的是,那小姑娘的眉眼與蘇璃竟然有七分相似。

“咳咳。”

陸寒急忙用手去捂住口鼻,一縷血絲從陸寒指縫間滲出。

蘇璃迅速上前扶住他,指尖觸及他的額頭,感受到一股灼熱:“你又動用了真氣?蕭長老,他這...”

“無礙。”

蕭無塵擺了擺手繼續說道:“只是劍靈殘魂在攪動記憶。這孩子體質特殊,能容納劍靈,但也會受到劍靈的影響。”

他的目光沉重地掃過陸寒。

“昨晚你施展‘破封’招式時,可曾聽到什么聲音?”

陸寒回想起腦海中的嘶吼聲,以及“以血飼劍,以殺證道”的古老字句,喉結滾動了一下,低聲道:“殺。”

蕭無塵看陸寒并未說什么,輕輕嘆息,轉身打開了窗戶。

晨霧已經消散,此時遠處演武場傳來弟子們練劍的清脆聲響:“鎮淵當年因殺戮過重,最終墮入魔道,遭正道人士圍攻。你體內的那殘魂,既承載著他的劍意,必然也夾雜著他的殺性。”

“如果無法控制的話...”

他未說完,便將桌上那本《九曜劍訣》的殘卷推向陸寒。

“我已經重新抄寫過,并補上了‘心劍篇’。每日寅時和申時各修煉一個時辰,便能抑制那股殺氣。”

蘇璃突然握住陸寒的手。她的手冰涼,卻散發著淡淡的藥草香:“我將與你一同修煉。”

陸寒凝視著她眼下尚未消散的青黑,回想起昨晚她用帕子為自己止血時,指尖顫抖的情景,心中泛起一陣酸楚,輕聲應道:“好。”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

陳鶴掀開簾子匆匆進來,腰間的云紋玉佩叮當作響:“蕭長老,刑堂的人來了。他們發現張越的尸體上有幽冥宗的引魂香,懷疑他...”

他瞥了陸寒一眼,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蕭無塵眉頭一揚:“懷疑什么?懷疑陸寒殺了張越?”

“不是。”

陳鶴苦笑著說道:“他們懷疑張越與幽冥宗勾結,將鬼面使引入山中。昨晚張越為黑衣人指路,結果遭人滅口。”

他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個雕花檀木盒,打開后里面是半塊黑色玉牌。

“這是在張越尸體上找到的。玉牌內刻有一個‘幽’字,是幽冥宗外門的標志。”

陸寒想到前天張越逼迫他頂罪時的冷笑,以及他跪在黑衣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胸口便感到一陣窒息:“原來他是這樣的人...”

“因此,刑堂需要徹底調查此事。”

陳鶴轉向蕭無塵繼續說:“長老,陸寒和蘇璃是目擊者,可能需要配合調查...”

蘇璃迅速打斷了對話,“我去。”

她隨即又補充道,“陸寒現在需要靜養,讓我自己去跟他們解說一下吧。”

蕭無塵擺了擺手說道:“不必了。陳鶴,你帶著陸寒去刑堂吧,我有些話想和蘇姑娘說。”

在陳鶴攙扶著陸寒起身時,陸寒聽到蕭無塵對蘇璃說:“蘇姑娘,你手腕上的毒是幽冥宗的‘腐骨散’。普通的解毒丹只能暫時壓制三天,三天之后...”

“我明白。”

蘇璃的聲音低沉,仿佛一聲嘆息。

“我會回藥王谷去求取解藥。”

陸寒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他回想起蘇璃曾說過自己是被藥王谷逐出的棄徒。

蘇璃低著頭,頭上的木簪隨意插在上邊,露出后頸處一道淡淡的白疤,那是被火燒過的痕跡,他曾為她敷藥時見過。

“蘇璃...”

陸寒想要轉身回去,但陳鶴輕輕推了他一下。

“走吧,蕭長老自有打算。”

當靜室的門在身后關閉時,陸寒最后瞥見了蘇璃的側影。

蘇璃站在窗前,陽光透過她的發絲,那道疤痕在光線下顯得格外耀眼,就像一道未愈合的舊傷,其中隱藏的黑暗,比夜色還要深沉。

在山門外,一名黑衣人站在懸崖邊緣,凝視著玄天宗那白云繚繞的飛檐,將手中的血書撕成了碎片。這血書是秦昭親手所寫,上面赫然寫著:“盡快奪取劍靈,若出現任何差錯,提頭來見。”

黑衣人輕撫玄鐵劍上的鬼面紋,那鬼頭突然睜開眼睛,發出尖銳刺耳的尖叫。

遠處傳來一陣清亮的鐘聲,標志著玄天宗每日晨練開始了。

“不急于一時。”

他輕聲一笑,隨手將碎紙片撒向輕輕一揮,碎片在空中自燃。

只見他輕聲低語:“待那少年的劍靈徹底覺醒...”

他的目光轉向掌心的血洞,那是昨夜被陸寒的劍意所傷,此刻正緩緩滲出黑色的血液。

“我倒想看看,這把上古兇劍,能助他化解多少次生死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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