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道循聲望去，只見一襲淡綠羅裙的少女眼含秋水，懷中緊抱著一尊雕刻精致的人偶。那人偶眉眼與他七分相似，衣袂褶皺處還綴著細小的珍珠，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

“李慕婉？”

他微微挑眉，記憶中那個在獸潮里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如今竟出落成這般亭亭玉立的模樣。

少女臉頰飛紅，將人偶往他懷里一塞便轉身跑開，發間銀鈴輕響：“這、這是用你上次送我的寒潭冰玉刻的……”

話音未落，人已躲到兄長身后，只露出半張羞赧的臉。

葉無道指尖摩挲著人偶腰間的須彌袋，神識掃過便瞧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三十六顆聚靈丹——正是他突破化神時隨手贈予她的丹方所煉。

身后傳來長老們壓抑的抽氣聲，顯然認出了這寒潭冰玉的珍貴——那是唯有化神修士才能涉足的極寒之地才有的天材地寶。

“先處理宗門事務。”

他將人偶收入袖中，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山門，袖中飛出七十二道金光沒入護宗法陣殘垣。

剎那間，斷裂的石柱重新拼接，干涸的血跡被靈氣沖刷殆盡，就連枯死的靈竹都抽出了新芽。

樸南子跪在廢墟中看著這一幕，冷汗浸透了道袍。

他忽然想起修真界流傳的那句童謠：“恒岳有子葉無道，二十八歲破云霄”——如今對方不過二十六歲便已成化神，若再給他十年……

“玄道宗三日內需送來三千件中品靈器、五百株千年靈草。”

葉無道轉身時，袖口翻飛出一道玉簡砸在樸南子額角，道：“另外，把你宗里那本《玄冰劍訣》抄錄三份送來。”

“是是是！”樸南子忙不迭磕頭，額角在青石板上磕出血痕也顧不上，趕緊答道：“晚輩立刻去辦！”

目送玄道宗眾人狼狽離去，葉無道才轉身走向李慕婉兄妹。

兄長李墨塵忙拉著妹妹行大禮，卻被一道無形靈力托住：“李兄不必多禮，當年若非你護著婉娘在山林周旋，我怕是連救人的機會都沒有。”

李慕婉從兄長身后探出半張臉，忽然鼓起勇氣問道：“無道哥哥……你說的約定……還算數嗎？”

夕陽的余暉為少年鍍上一層金邊，他低頭看著少女發間晃動的銀鈴，忽然輕笑出聲。

指尖拂過她鬢角碎發時，一枚刻著“恒”字的玉簡已悄然落入她掌心：“明日來演武場，我教你如何操縱這具人偶。”

暮色四合時，恒岳宗的靈燈次第亮起。

葉無道站在山巔望著重建的宗門，袖中人偶忽然發出細微的嗡鳴。他取出人偶，只見原本閉合的雙目竟緩緩睜開，眼底流轉著與他如出一轍的鎏金眸光——原來那寒潭冰玉竟與人魂產生了共鳴。

“有趣。”

他指尖凝聚一道靈氣注入人偶眉心，看著它抬手替自己整理衣襟的模樣，忽然低笑出聲。

山風卷起他的衣袂，遠處傳來李慕婉與弟子們的笑鬧聲，驚起幾只棲息的靈雀。

天際，一輪明月正緩緩升起。

葉無道凝視著人偶眼中流轉的鎏金眸光，心中微動。

這寒潭冰玉竟能與人魂共鳴，怕是上天贈予的機緣。

他指尖輕彈，一道靈紋沒入人偶眉心，人偶頓時化作一道流光鉆入他的識海，在識海深處凝結出一尊迷你道身。

“如此，便算你有了靈智雛形。”葉無道喃喃自語，抬頭望向天際的明月，思緒卻飄回了當年在山林中遇見李慕婉的場景。

那時的她，不過是個被獸潮嚇得簌簌發抖的小女孩，如今卻能以筑基修為雕刻出這般通靈的人偶，天賦著實驚人。

正思索間，一道輕盈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葉無道轉身，便見李慕婉抱著一個青瓷食盒，站在月光下有些局促不安。

“無道哥哥，我……我煮了靈粥。”

少女聲音輕軟，耳尖泛紅，嬌羞道：“聽長老們說，你突破化神時損耗了不少元氣……”

葉無道挑眉，接過食盒打開，一股清香撲面而來，里面竟混著幾味罕見的補元靈草。

他心中微動，忽然想起自己隨手贈予的丹方，這丫頭竟連靈粥都能煮出這般心思。

“進來坐吧。”

他抬手揮開閉關室的禁制，示意李慕婉跟上。

室內陳設簡單，唯有墻上掛著一幅破舊的《恒岳山河圖》，那是他小時候跟著師傅學畫時的拙作。

李慕婉盯著墻上的畫，眼神漸漸柔和：“原來無道哥哥小時候就想畫出整個恒岳宗。”

“那時年少，總覺得宗門太大，怎么都畫不全。”

葉無道執起玉勺攪動靈粥，忽然想起什么，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簡遞給她，道：“明日開始，你便跟著這玉簡修煉《上清御風決》吧。以你的根骨，不出三月便能突破金丹。”

少女接過玉簡，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心中一顫。

她忽然想起今日在演武場，看見他與弟子們對練時，袖口揚起露出的那道猙獰劍疤——那是當年為救她擋下妖獸利爪留下的。

“無道哥哥，你……疼嗎？”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那道疤痕，卻在指尖即將觸及時猛地收回。

葉無道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掌心按在疤痕上，柔聲道：“修行之路，哪有不疼的。但有些傷，值得。”

他抬眸看她，眼中鎏金眸光微閃，看著李慕婉，道：“就像今日，若不是你帶著人偶趕來，我怕是……”

“我才沒那么重要！”

李慕婉慌忙打斷，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逗了，耳尖瞬間紅透，低聲細語：“你、你明明那么厲害……”

“再厲害，也需要有人牽掛。”

葉無道忽然松開她的手，低頭喝了口靈粥，聲音輕得像是被山風揉碎的月光，“這靈粥，比我在極寒之地啃的冰髓好吃多了。”

李慕婉抬頭，撞見他眼中難得的柔軟，忽然想起儲物袋里一直藏著的那塊碎玉——那是當年他突破時崩裂的本命法寶碎片。

她原本想等他回來，親手還給他，此刻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無道哥哥，”她握緊碎玉，聲音堅定，道：“以后我會跟著你一起變強。下次再有人敢欺負恒岳宗，我便用這人偶替你擋在前面！”

葉無道聞言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傻丫頭，哪有讓女孩子擋在前面的道理。不過……”

他指尖凝聚一道靈氣，在她眉心點出一枚鎏金印記，道：“若有危險，這印記會帶你瞬間回到我身邊。記住，不許硬抗。”

李慕婉望著他眼中倒映的月光，忽然覺得心跳得厲害。

她輕輕點頭，忽聞遠處傳來晨鐘之聲，這才驚覺竟已聊了整整一夜。

“快些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教你操縱人偶。”

葉無道起身將她送至門口，袖中人偶忽然飛出，替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發絲。

少女望著人偶熟悉的動作，忽然伸手抱住葉無道，又在他愣住的瞬間飛速退開：“無道哥哥，謝謝你回來。”

說罷，便像只受驚的小鹿般跑遠了。

葉無道站在原地，感受著懷中殘留的溫度，忽然低笑出聲。

天際已泛起魚肚白，他望著東方漸亮的天空，心中忽然有了些期待——或許，這恒岳宗的未來，除了守護，還多了些值得期待的溫暖。

袖中人偶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他低頭看去，只見人偶眼中的鎏金眸光愈發明亮，竟似有了幾分笑意。

“看來，你也很喜歡她？”

葉無道挑眉，人偶竟似通人性般點頭。

他搖頭失笑，轉身走入閉關室，指尖揮出一道禁制，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窗外，朝陽初升，將恒岳宗的靈峰染成金色。

李慕婉站在自己的洞府前，望著掌心的鎏金印記，忽然伸手摸向心口——那里，正跳動著從未有過的鮮活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