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來得猝不及防,細密的雨絲裹著涼意滲進活動板房的縫隙。蘇晴蜷縮在床鋪上,渾身發冷,卻又止不住地冒汗。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的溫度計,玻璃管里的水銀線停在39.2℃。
咳嗽聲驚動了屏風另一側的江北。他翻身坐起,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看見蘇晴的被褥在微微顫抖。“蘇晴?”他輕聲喚道,伸手探向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
“我沒事……”蘇晴強撐著想要坐起來,卻眼前一黑,又跌回枕頭上。江北的心猛地揪緊,想起她白天在雨中核對施工圖紙的模樣,白襯衫被雨水澆得透濕,卻仍堅持把最后一組數據錄入電腦。
“你發著高燒!”江北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他迅速穿上外套,抓起雨傘,“我去買藥,你等著!”蘇晴想要阻攔,卻只發出一聲虛弱的嗚咽。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傘面上,發出密集的鼓點聲。江北狂奔在泥濘的小路上,泥水濺滿褲腿。最近的藥店在兩公里外,等他趕到時,全身早已濕透,頭發緊貼在額頭上,雨水順著睫毛不停地往下淌。
“有沒有退燒藥?”他沖進藥店,急促地問道。店員被他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從貨架上取下退燒藥和退燒貼。江北又想起蘇晴咳嗽得厲害,順手拿了止咳糖漿,付完錢后再次沖進雨幕。
回到宿舍,蘇晴正燒得說胡話,額頭布滿冷汗,臉頰燒得通紅。江北顧不上換衣服,先倒了杯溫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把退燒藥喂進她嘴里。蘇晴無意識地吞咽著,滾燙的呼吸噴在他手上,讓他心里一顫。
退燒貼貼在蘇晴的額頭上,江北又用濕毛巾為她擦拭手心和腳心。看著她因難受而皺起的眉頭,他心里一陣抽痛,恨不得能替她承受這份痛苦。窗外的雨敲打著鐵皮屋頂,屋內只有他輕柔的擦拭聲和蘇晴微弱的喘息聲。
后半夜,蘇晴的燒還是沒退。江北心急如焚,不停地更換毛巾,每隔半小時就給她量一次體溫。蘇晴在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始終在照顧自己,迷迷糊糊地抓住那只手,喃喃道:“別走……”
江北的呼吸一滯,低頭看著蘇晴緊緊攥著自己的手。她的手那么小,那么涼,卻握得那么緊。他輕輕回握住,低聲說:“我在,別怕。”黑暗中,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天快亮的時候,蘇晴的體溫終于開始下降。江北卻不敢合眼,依舊守在她床邊,不時摸摸她的額頭,確認燒有沒有完全退下去。晨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蘇晴蒼白卻安詳的臉龐。她的睫毛輕輕顫動,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江北布滿血絲的雙眼和疲憊卻關切的神情。
“你……守了我一整夜?”蘇晴聲音沙啞,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著江北的手。她想要抽回,卻被他握得更緊。
“你差點把我嚇死。”江北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后怕,“以后別這么逞強了,好嗎?”
蘇晴望著他,心里泛起一陣溫熱。在這遠離家鄉的工地上,這個男人為她冒雨買藥,徹夜未眠地照顧她,比親人還要細心。她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中,那雙手的溫度,那溫柔的呢喃,眼眶不禁紅了。
“謝謝你,江北。”她輕聲說,沒有再試圖抽回手。
江北看著她,喉結動了動,想說的話太多,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后,他只是輕輕把她的手放在被子里,說:“你再睡會兒,我去給你煮點粥。”
等他端著粥回來時,發現蘇晴又睡著了,臉上帶著安心的微笑。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這一刻的寧靜與溫暖,讓他希望時間就此停住。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陽光灑在蘇晴的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從這天起,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帶著不言而喻的溫柔。那份在心底悄然生長的情愫,如同春雨后的嫩芽,在這個充滿鋼筋水泥的工地上,綻放出最動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