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法院第三審判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周副院長站在證人席上，西裝筆挺，灰白的鬢角散發著威嚴。他從容地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給書記員。

“這是程沐陽同學在我院治療期間簽署的《實驗性藥物使用同意書》。“他的聲音沉穩有力，“上面明確列出了所有可能的副作用，而她自愿簽字接受治療?！?

程沐陽猛地從原告席上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這不可能！我從未簽過這種文件！“

法官敲擊法槌：“原告請保持冷靜?！?

齊洛輕輕拉程沐陽坐下，在她耳邊低語：“這是他們的把戲。我們需要找出文件的問題?！?

周副院長推了推金絲眼鏡，繼續道：“鑒于程同學目前的精神狀態，她對過去的記憶可能不完全可靠。我方請求傳喚筆跡鑒定專家張教授作證?！?

法官點頭同意。一個六十多歲的學者走上證人席，宣誓后開始分析那份同意書上的簽名。

“經過專業儀器檢測，這個簽名與程沐陽同學的其他簽名樣本在筆畫順序、力度變化等23個特征點上完全吻合?！皬埥淌跀蒯斀罔F地說，“確系本人所簽無疑?！?

程沐陽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太荒謬了——她從未見過這份文件，更別說簽字。但法庭上專家的證詞幾乎等同于事實。

“法官大人，“周副院長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這份文件充分證明我兒子周明軒醫生的治療完全合法合規。所謂的'精神控制實驗'純屬臆想。我請求撤銷所有指控，并考慮反訴原告誹謗。“

庭審休息時，程沐陽沖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干嘔起來。三年來藥物的影響，加上此刻的無力感，讓她的胃部痙攣不已。冷水拍在臉上，鏡中的自己面色慘白，眼下是深深的黑影。

“沒事的。“林小滿跟進來，遞給她紙巾，“我們還有周明軒的錄音和其他受害者證詞?！?

“沒用?！俺蹄尻枔u頭，聲音嘶啞，“如果法庭連這種明顯偽造的文件都采信，我們的證據也會被質疑。那個張教授...我打賭他和周家有關系?！?

回到法庭走廊，齊洛正和林菲低聲交談?？吹匠蹄尻枺觳阶哌^來：“林菲查到了。張教授和周副院長是大學同學，兩人合作發表過十幾篇論文?！?

“果然?！俺蹄尻柨嘈Γ斑@就是權力的游戲？他們可以隨意偽造證據，而我們...“

“還沒結束。“齊洛握住她的手，“我聯系了幾家媒體，他們會報道庭審不公。輿論壓力...“

“周家控制著醫學院大部分研究經費，連校長都要給面子。“程沐陽疲憊地說，“幾家小媒體能做什么？“

下午的庭審如同預料般一邊倒。法官駁回了程沐陽方提供的錄音證據，稱“在情緒激動下的言論不能作為定罪依據“。林小雨和其他受害者的證詞則被質疑“受原告影響而產生了虛假記憶“。

離開法院時，夕陽如血。程沐陽站在臺階上，感到一陣眩暈。三年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徹底的無力——即使手握真相，也無法對抗盤根錯節的權力網絡。

“程沐陽同學！“一個記者突然沖過來，“請問您對今天庭審結果有何評論？周副院長聲稱您患有妄想癥，您回應嗎？“

閃光燈刺得程沐陽睜不開眼。更多記者圍上來，問題如炮彈般砸來：“您是否后悔公開指控周醫生？““傳聞您和計算機系的齊洛是情侶關系，這是否影響您的判斷？“

齊洛護著程沐陽沖出人群，攔下一輛出租車。車內沉默得可怕，只有電臺里播放著不知名的鋼琴曲。

“去我家吧?！褒R洛輕聲說，“你今晚不該一個人?！?

程沐陽沒有反對。她靠在車窗上，看著城市霓虹在淚眼中模糊成一片彩色光暈。

齊洛的宿舍比想象中整潔，書架上整齊排列著編程書籍和幾本小說。墻上貼著幾張游戲海報，桌上放著兩臺顯示器。一個簡單但舒適的空間。

“隨便坐?！褒R洛給她倒了杯熱水，“我叫了外賣，應該很快就到。“

程沐陽捧著杯子，熱度透過陶瓷傳到冰涼的手指?！拔覀冚斄?。“她低聲說，仿佛終于承認這個事實。

齊洛蹲在她面前，直視她的眼睛：“只是第一回合。周家勢力再大，也控制不了所有媒體。我已經把庭審錄像和證據包發給了幾個有影響力的博主...“

“沒用的?！俺蹄尻枔u頭，“周明軒很快就會獲釋，繼續他的'研究'。而我...我又會做回那個'精神不穩定的妄想癥患者'。“

外賣到了，是程沐陽喜歡的牛肉面，但她幾乎沒動筷子。齊洛也沒有食欲，兩人只是機械地咀嚼著，各自沉浸在思緒中。

晚上十點多，林小滿突然打來電話：“陽陽姐！快看校園論壇！“

齊洛立刻打開電腦。校園論壇首頁赫然是一篇題為《權力與謊言：周家父子藥物實驗真相》的長文，詳細列出了所有證據——從周明軒的錄音到藥物記錄對比，再到其他受害者的證詞。文章點擊量已經破十萬，評論區炸開了鍋。

“誰發的？“程沐陽驚訝地問。

“不知道，賬號是新的?！褒R洛滾動頁面，“但資料整理得非常專業，連那份'同意書'的破綻都標出來了——看這里，簽名用的墨水是去年才上市的新產品，而文件日期是三年前。“

更令人震驚的是，論壇首頁所有其他內容都被撤下，只剩下這篇報道和相關討論。一條全站公告顯示：“本論壇已被新投資人收購，將全力支持真相報道?！?

“誰會這么做？“程沐陽困惑不解。

齊洛搖搖頭，繼續瀏覽網頁：“等等...這里有個線索?！八c開發文者的資料，“注冊郵箱后綴是'@echo-ent.com'...Echo Entertainment？“

程沐陽猛地坐直：“Season Echo？這不可能...“

她拿出手機搜索這家公司，結果顯示Echo Entertainment是一家新成立的音樂制作公司，創始人一欄只寫著一個字母“S“。

“太奇怪了...“程沐陽喃喃自語，“難道有人故意用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