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論壇的服務器幾乎崩潰。

程沐陽點擊“發布“按鈕后的三小時內，她那篇題為《一個精神控制實驗受害者的自述》的帖子瀏覽量突破兩萬，評論數以千計。文章詳細記錄了她從舞臺事故到最近一次復診的經歷，附上周明軒與朋友的聊天記錄、藥物記錄對比和7月17日受害者蘇雯的證詞。

齊洛坐在程沐陽公寓的地板上，不斷刷新頁面，監控輿論走向?！按蠖鄶翟u論是支持的。“他匯報著，盡量過濾掉那些惡毒的質疑，“醫學院好幾個學生站出來說早就懷疑周明軒的行為異常?！?

程沐陽蜷縮在沙發一角，雙手緊握著一杯已經涼了的茶。她的眼睛盯著手機屏幕，每當看到一條特別惡毒的評論，手指就會輕微顫抖一下。

“這個人說我在編故事博同情。“她輕聲念出一條評論，“'如果真像她說的那么嚴重，為什么不報警？顯然是想紅想瘋了。'“

齊洛立刻坐到她身邊，抽走她的手機：“別看這些。記住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了其他可能的受害者，為了阻止周明軒繼續害人。“

程沐陽點點頭，但眼神依然黯淡。發布自述是她自己的決定，但面對鋪天蓋地的輿論反應，她仍然感到窒息般的壓力。

“我去煮點熱茶?！八酒鹕恚酉驈N房。

齊洛沒有跟上去，給她留出一點空間。他繼續瀏覽論壇，標記出有價值的評論和支持者。藝術系和音樂系的同學反應最為激烈，許多人分享了被精神科不當治療的經歷。一條來自計算機系學長的留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心周家的反擊。他父親控制著醫學院一半的研究經費，連校長都要給三分面子。“

正想深入詢問，程沐陽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齊洛猶豫了一下，拿著手機走向廚房：“有你的電話。“

程沐陽擦干手上的水漬，接過手機：“喂？“

她的表情從警惕迅速變為震驚，然后是憤怒?！澳銘{什么認為我會同意？...不，絕對不可能...什么？“她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你竟敢威脅...好，我答應。但條件是全程錄像，有第三方在場?！?

她掛斷電話，手指緊緊攥著手機，指節發白。

“周明軒？“齊洛已經猜到了答案。

程沐陽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緒：“他要求公開辯論。明天下午在大禮堂，現場直播?！?

“什么？這太冒險了！“

“他說如果我不露面，就會'釋放'我治療期間的全部錄像。“程沐陽的聲音顫抖著，“顯然，每次復診他都在偷拍...那些我最脆弱、最私密的時刻?！?

齊洛的胃部一陣絞痛。周明軒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卑鄙，竟然利用醫患信任關系錄制這種視頻。

“這是個陷阱?！八麍远ǖ卣f，“我們不能...“

“我必須去。“程沐陽打斷他，眼神變得堅定，“如果那些錄像被公開...不僅是我，其他患者的隱私也會暴露。這是他最后的籌碼。“

齊洛想反對，但看到她決絕的表情，知道無法改變她的決定?！澳俏覀冃枰獪蕚?。“他拿出筆記本電腦，“預測他可能提出的每一個質疑，準備好所有證據的反擊點。“

他們工作到深夜，林小滿和林菲也加入進來。四人分工合作——林菲整理醫療證據的時間線；林小滿負責聯系可能的現場支持者；齊洛準備技術支持和備份方案；程沐陽則反復練習可能面對的質詢。

“記住，“齊洛在會議結束時強調，“無論他說什么，保持冷靜。我們的目標是揭露真相，不是與他爭吵?！?

林小滿突然變得異常安靜，手指不停地在手機上敲打。程沐陽關切地問：“小滿？你還好嗎？“

“嗯，只是...“林小滿勉強笑了笑，“有點擔心姐姐。她最近又收到周明軒的復診提醒?！?

“你姐姐也是受害者？“齊洛驚訝地問。

林小滿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三年前的事故后，她因為'抑郁癥'住院...主治醫生是周明軒的父親。回來后，她就像變了個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近我發現她偷偷服用周明軒開的藥?！?

程沐陽和林菲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又一個可能的受害者，而且與周家父子都有聯系。

“等明天結束后，“程沐陽堅定地承諾，“我們會幫你姐姐。一起?！?

林小滿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匆匆離開，說要趕在宿舍關門前回去。林菲也告辭了，她需要回醫院值班，順便嘗試獲取更多內部信息。

公寓里只剩下程沐陽和齊洛。窗外的月光被烏云遮蔽，房間陷入一種壓抑的昏暗。

“我害怕。“程沐陽突然輕聲承認，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恐懼，“不是怕周明軒，是怕...我自己。“

齊洛坐到她身邊，等待她繼續。

“那些錄像...我不知道自己說過什么，做過什么。藥物影響下，我可能...“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如果他公開那些畫面，我甚至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

齊洛輕輕摟住她的肩膀：“無論錄像里有什么，記住那不是真正的你。是被藥物和精神操控扭曲的版本。“

“但如果連我自己都分不清呢？“程沐陽抬頭看他，眼中閃爍著淚光，“如果我確實說過、做過那些事...“

“那我也會站在你這邊。“齊洛堅定地說，“我相信的是現在的你，不是任何錄像里的影像。“

程沐陽靠在他肩上，兩人沉默地依偎著。暴風雨前的寧靜如此沉重，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第二天清晨，齊洛被手機震動驚醒。是林菲發來的緊急信息：「周明軒父親要求見你。今天上午十點，醫學院行政樓3層。別告訴程沐陽。」

齊洛輕輕移開程沐陽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悄悄起身。昨晚他們最終在沙發上相擁而眠，太疲憊甚至沒力氣走到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