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八王之亂以來，中原板蕩，九州分崩。匈奴劉淵起于左國城，羯族石勒嘯聚上黨，鮮卑鐵騎縱橫代郡，可憐中原漢家百姓，或被驅為奴，或死于鋒鏑，真個是“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并州西河郡離石縣中，有一少年，姓劉名襄，字國安，乃中山靖王劉勝之后。其祖于靈帝時為西河郡丞，因黃巾之亂，遂落籍離石，至襄時家道中衰，唯于市中賣履為生，然性好任俠，常以財帛周濟流民，人皆稱其有高祖之風。

一日，襄擔履過市，見一赤須壯士當街痛毆胡商，胡商抱頭鼠竄，壯士猶罵曰：“羯狗敢搶我漢家糧！”襄急止之，視其容貌，面如重棗，目若朗星，腰懸三尺環首刀，知非常人，乃邀至酒肆。酒酣，壯士曰：“某姓王名勇，字猛進，代郡人也，本為護烏桓校尉帳下司馬，因不堪胡將欺凌，殺吏而逃。”襄嘆曰：“吾漢家子弟，豈甘為胡兒奴役？某雖不才，愿聚義兵，保境安民。”勇擊案曰：“公若舉事，某當執鞭隨鐙！”

正議間，忽聞門外馬嘶，一儒生長揖而入，曰：“聞二位英雄論天下事，某不請自來，乞恕唐突。”視之，乃趙郡張賓，字孟孫，曾為中山郡文學掾，因見晉室衰微，棄官云游，善觀星象，嘗謂“并州有帝王氣，當應在劉姓”。賓謂襄曰：“明公漢室宗親，當繼光武之志，今胡騎肆虐，正宜樹‘興漢討逆’之旗，某愿效子房之謀。”襄大喜，遂與賓、勇結為兄弟，于呂梁山設壇焚香，祭告天地：“劉襄、王勇、張賓，雖不同姓，愿共生死，興復漢室，拯救黎元！”時人號為“呂梁三杰”。

三人歸離石，募得鄉勇五百，皆流離漢民。襄見眾人衣甲不全，乃盡賣家中田宅，打造兵器。忽聞匈奴別部羯族石勒，率千騎寇掠武鄉，所過焚殺。勇請戰曰：“羯胡欺我太甚，某愿為前鋒！”襄曰：“且慢，聞石勒雖為胡帥，素敬漢人，或可招撫。”遂親率百騎，至石勒營前，大呼曰：“吾劉國安，漢家胄裔，來與石公論大義！”

石勒出營，見襄氣宇軒昂，乃延入帳中。襄曰：“今天下大亂，胡漢相殘，公豈愿為永世寇盜乎？若與某共保漢民，上可留名青史，下可保境安民。”勒感其言，乃曰：“久聞公名，恨未早識。某本小帥，遭亂世不得不剽掠，今愿率部歸附，唯公馬首是瞻。”于是石勒率羯族八百騎來降，襄大喜，以勒為平北將軍，與王勇分統步騎。

時并州刺史司馬騰，聞劉襄聚眾數千，怒曰：“小小履匠，竟敢抗命！”遣部將聶玄率五千精兵，往剿離石。張賓謂襄曰：“司馬騰貪虐，兵無斗志，可于汾水谷設伏。”襄令王勇率千兵伏于谷左，石勒率羯騎伏于谷右，自與張賓引兵詐敗，誘敵入谷。聶玄果輕進，至谷中，兩邊箭如雨下，勇與勒率騎兵夾擊，晉軍大潰，聶玄被石勒生擒。襄釋其縛，曰：“非吾欲抗晉室，實恨汝等賣民為奴耳！歸告司馬騰，若再害百姓，吾必取晉陽！”

此戰之后，周邊漢民塢堡、胡族部落聞劉襄之名，皆來歸附，旬月間聚眾萬余。襄于離石立“興漢大營”，分設六曹，張賓為軍師，王勇為前部將軍，石勒為驍騎將軍，又辟漢人儒士為掾屬，胡族勇士為親衛，胡漢分治，各安其業。

卻說匈奴漢王劉淵，在左國城聞報，謂臣下曰：“劉襄一漢人，竟敢冒用‘興漢’之名，其志不小。”長史范隆曰：“彼聚漢民胡騎，若不早圖，必為大患。”淵乃遣使責襄曰：“孤匈奴大單于，承漢家甥舅之誼，建號漢王，汝一庶姓，安敢僭越？”襄復書曰：“某中山靖王之后，興漢乃天經地義，公匈奴貴胄，自可立國稱單于，胡漢分治，各保百姓，何必相煎？”淵得書，拍案曰：“豎子欺吾！”欲起兵伐之，因鮮卑烏桓犯境，乃止。

司馬騰見劉襄勢大，竟勾連鮮卑段部首領段務勿塵、烏桓羯朱，許以“破離石后，子女玉帛任取”，合兵十萬，分三路殺奔并州。張賓謂襄曰：“鮮卑烏桓利在搶掠，軍心不齊，可先斷其糧道，再施反間。”襄遂與諸將分兵，一場惡戰，即將展開。

正是：賣履兒初展鴻鵠志，十萬胡騎又逼關。欲知劉襄如何退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