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空繭**

程野盯著手機屏幕，第八代雙生子空蕩蕩的培養艙像三十張咧開的嘴，嘲笑著他們的徒勞。

林夏蜷在副駕駛座上，指甲摳進真皮座椅的裂口里，藍血干涸在指縫間。她的瞳孔時而擴散時而收縮，像是兩種基因在爭奪眼球的控制權。

**“07-A-00……”**程野磨著后槽牙，犬齒刺破牙齦，滿嘴鐵銹味，“第一代容器還他媽活著？”

車窗外飄著細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蚯蚓狀。后視鏡里，精神病院的輪廓漸漸模糊，只有那棵枯死的梧桐還立著，枝丫像干尸的手指指向灰蒙蒙的天。

林夏突然直起身，復眼結構在虹膜上一閃而過：“去老城區……臨江路那棟爛尾樓。”

程野猛打方向盤，輪胎在濕漉漉的路面上擦出刺耳鳴叫：“理由？”

**“蜂巢的味道。”**她按住太陽穴，藍血從鼻腔滲出，“冬眠協議啟動后……所有雙生子都會本能地靠近那里……像鮭魚洄游……”

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軌跡。程野的指尖敲擊方向盤，角質層與塑料碰撞發出“噠噠”的脆響。他的蟲族基因確實休眠了，但肉體強化還在——這感覺像被繳械的士兵，空有一身肌肉卻摸不到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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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17，臨江路爛尾樓。**

腳手架像暴露的骨架銹蝕發紅，二十層高的混凝土框架在雨幕中若隱若現。程野踹開圍擋的鐵皮，霉味混著某種甜腥氣撲面而來——

**是信息素。**

**和制藥廠廢墟上一模一樣。**

林夏的步態變得古怪，左腿微微拖行，像是關節正在變異。她的指尖劃過潮濕的墻面，突然停在某塊發霉的水泥磚上：“這后面……是空的。”

程野的拳頭比腦子快，“砰”地砸過去！磚塊碎裂，露出后面黑魆魆的通道。氣流涌出的瞬間，兩人同時后退——

**太香了。**

**腐爛的蜂蜜混著鐵銹的甜腥，濃得能嘗出顏色。**

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照出通道內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有些還很新鮮，粘著藍黑色的甲殼碎片。程野彎腰撿起一片，指腹剛碰到就“嗤”地冒煙——

**強酸性。**

**第八代的蛻皮殘留物。**

通道盡頭是下沉式大廳，地面鋪滿某種絲狀物，踩上去像陷入蛛網。大廳中央立著三十個透明繭房，排列成完美的六邊形——

**全空了。**

繭房內壁殘留著黏液，底部堆積著蛻下的皮殼。程野的靴尖挑起一片，發現比制藥廠的藍翅蛾甲殼厚實得多，邊緣呈鋸齒狀。

**“不是同一批……”**林夏的聲帶像被砂紙磨過，“這些是……兵蟲的繭。”

陰影里突然傳來“咔嚓”聲。

程野的蟲翼骨刺瞬間彈出！雖然只剩根部殘端，但威懾力不減。手電光束橫掃過去，照出墻角蜷縮的人影——

**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

她抱著膝蓋發抖，長發遮住大半張臉，裸露的手臂上布滿藍黑色血管。聽到聲響，她猛地抬頭，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針尖——

**復眼。**

**但虹膜是琥珀色的，像貓科動物。**

“別過來！”女孩的指甲暴長成鉤，在水泥地上刮出火星，“我控制不住它！”

林夏按住程野的手槍，緩慢蹲下：“你是第八代？”

女孩的喉結滾動，突然干嘔出一團藍色絲狀物：“07-B-31……我的雙生子……他吃了保安……”

程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監控里那些溫順的實驗體，破繭不到六小時就開始獵食了？

“其他人呢？”他踢開腳邊的蛻皮，露出下面半融化的保安制服。

女孩的復眼瘋狂轉動，像壞掉的萬花筒：“去找‘王’了……我們都能聽到召喚……除了我……”她突然抓住頭發，“它在我的腦子里唱歌！快殺了我！趁我還能保持人——”

她的下頜骨突然“咔吧”錯位，嘴角撕裂到耳根，喉嚨里涌出昆蟲般的嘶鳴！脊柱像弓弦般繃緊，后背隆起兩個鼓包——

**蟲翼要破體而出！**

程野的子彈比思維快，一槍命中她眉心。

女孩的身體僵住，復眼里的光芒漸漸熄滅。但詭異的是，她的嘴角居然翹了起來，露出解脫般的微笑。

**“謝謝……”**最后的唇語。

林夏突然拽過程野：“聽！”

寂靜中，某種高頻振動從地底傳來，像是千萬只蜜蜂同時振翅。程野的殘存蟲翼根部刺痛——這感覺他太熟悉了。

**蜂巢共鳴。**

**——就在正下方。**

兩人同時撲向地面，耳朵貼緊潮濕的水泥。振動聲更清晰了，還夾雜著液體流動的黏膩響動。程野的指甲變硬，生生摳開排水井蓋——

**垂直豎井下，隱約有藍光浮動。**

安全繩固定在鋼筋上，程野率先降下去。井壁濕滑異常，長滿熒光苔蘚，摸上去像某種生物的黏膜。

下降約十五米后，空間豁然開朗。

**——這是個半球形地下空洞。**

**——中央矗立著巨型生物組織。**

程野的喉結滾動，殘存復眼自動調節焦距。那團東西像放大的腦組織，表面布滿蠕動的血管和神經節，下方延伸出數十根粗大導管，連接著地面上的繭房。

**次級蜂巢。**

但最恐怖的，是站在它前面的那個人——

**穿白大褂的老者。**

他背對入口，銀發梳得一絲不茍，正用手術刀從蜂巢表面切下一小塊組織。聽到響動，他慢條斯理地轉身，露出胸口的名牌：

**【07-A-00】**

**初代容器。**

**“比預計的晚了兩小時。”**老者的聲音溫潤如玉，像大學講堂里的教授，“不過正好趕上覺醒儀式。”

他的手杖輕敲地面，蜂巢突然“咕嚕”蠕動，表面裂開一道縫——

里面嵌著三十對閉目的男女，后頸的蝴蝶胎記同步閃爍。

**沉睡的第八代雙生子。**

林夏的蟲翼殘端炸開，骨刺“錚錚”作響：“你把他們……植入蜂巢了？！”

老者微笑，摘下一塵不染的白手套：“別緊張，孩子們。這只是個保險措施。”

他的手杖突然射出激光，在空氣中投影出全球地圖，上百個紅點正在閃爍：“蜂巢意識從來不是敵人……它是人類進化的催化劑。”

程野的槍口紋絲不動：“說人話。”

“簡單來說。”老者推了推金絲眼鏡，“當第八代全部覺醒，他們的基因共振會形成量子糾纏網絡……屆時全人類都將迎來進化飛躍。”

林夏的指甲掐進掌心：“代價呢？”

**“淘汰劣質基因。”**老者的瞳孔泛起藍光，“比如……無法融合的普通人。”

程野的食指扣在扳機上：“所以你利用林芳培育蜂巢，又引導我們摧毀它……就為了篩選出更聽話的第八代？”

老者突然大笑，笑聲在洞穴里回蕩成詭異的和聲：“林芳從來不是受害者……她是我最優秀的學生，自愿成為初代蟲后。”

他的手杖指向蜂巢，表面浮現出全息影像——

年輕的林芳穿著白大褂，正在往自己頸部注射藍色液體。鏡頭外，老者的聲音傳來：“你確定要這么做？”

**“人類需要危機才能進化。”**影像里的林芳眼神狂熱，“而我將成為新紀元的夏娃。”

林夏踉蹌后退，像是被當胸捅了一刀。

程野的子彈呼嘯而出！

老者卻鬼魅般側身，子彈擦過他的白發，沒入蜂巢組織。“噗嗤”一聲，藍血噴濺，蜂巢劇烈抽搐！

**“可惜。”**老者嘆息，“本想邀請你們見證新時代。”

他的手杖重重頓地，蜂巢表面的三十對雙生子同時睜開眼睛——

**復眼。**

**一模一樣的琥珀色。**

程野拽著林夏撲向升降繩，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破繭聲！老者的笑聲混在蟲翼振動的噪音里：“去吧孩子們……七十二小時后，我們再見。”

繩索急速上升，下方藍光如潮水般漫上來。程野的指尖被腐蝕得血肉模糊，卻死都不敢松手——

最后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

老者站在蜂巢前，銀發無風自動。他的白大褂下擺掀起，露出后腰——

**沒有蝴蝶胎記。**

**只有條形碼：【07-A-00】**

井口在頭頂閉合的瞬間，程野終于明白過來——

**初代容器根本不是雙生子。**

**他是蜂巢本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