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蛾影迷蹤

程野的舌頭在齒間不安地顫動。分叉的舌尖嘗到咸腥的海風，像一根指南針直指17號碼頭。他蹲在廢棄集裝箱后面，左手小指新長出的薄膜正滲出藍色黏液——滴在生銹的鐵板上嘶嘶作響，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操...“他扯下T恤下擺裹住手指，布料立刻被染成熒光藍。遠處傳來輪船汽笛聲，17號倉庫的探照燈掃過地面，照亮了墻邊一具扭曲的尸體——是穿防護服的人，但頭盔面罩從內部被某種尖銳物刺穿，藍黑色液體糊滿了防彈玻璃。

手機突然震動。又是“蛾女“：【正門有熱感應器，走排水管。你還有71小時】。程野下意識回頭，身后巷口的監控攝像頭緩緩轉向別處，像是有人遠程操控著。

排水管入口掛著蛛網——不，是某種更粘稠的絲狀物。程野剛碰到就縮回手，指腹被腐蝕掉一層皮。他改用匕首挑開，管壁內側布滿抓痕，最新的一道還沾著藍血。爬進去的瞬間，后頸胎記突然劇痛，眼前閃過畫面：林夏被綁在手術臺上，腹部隆起處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排水管通向倉庫地下室。程野滑出來時踩到團軟乎乎的東西——是半截老鼠尸體，內臟被掏空了，傷口邊緣整齊得像手術刀切的。黑暗中傳來液體滴落的聲音，循著望去，天花板管道上倒掛著三個繭蛹狀物體，最大的那個正在滲血。

匕首劃開最外層絲膜時，程野的復眼自動調節到夜視模式。繭里裹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胸口插著根金屬管——正是醫院檔案室那種培養艙的連接部件。尸體手里攥著張燒焦的工作證：【蝴蝶計劃·外勤組吳】。

地下室的鐵門虛掩著。程野貼上去聽，捕捉到某種高頻振動聲，像昆蟲振翅但頻率更低。推門縫看到的場景讓他后頸胎記驟然發燙——十七個培養艙呈環形排列，每個都連著粗大的電纜。中央手術臺上躺著林夏，她腹部確實隆起，但皮膚下透出的不是胎兒輪廓...是某種多足生物的形狀。

“基因同步率89%...“電子音從頭頂喇叭傳來，“準備第七階段蛻皮?！俺桃斑@才注意到林夏全身覆蓋著半透明薄膜，隨著呼吸起伏，像即將羽化的蟬。

手術臺旁站著穿防護服的人，面罩上畫著紅色蝴蝶標記。他手持注射器靠近林夏腹部時，程野的蟲翼不受控制地刺破后背皮膚——這次完全形態比在醫院時更大，翼展接近三米，邊緣骨刺泛著金屬冷光。

“誰？！“防護服轉身的瞬間，程野的蟲翼已經掃過手術臺。骨刺割斷電纜，爆出的火花點燃了某種易燃氣體?；鹧嬷辛窒耐蝗槐犻_眼睛——她的瞳孔變成完全的復眼結構，虹膜上浮現與程野胎記相同的圖案。

爆炸沖擊波把程野掀飛到墻上。他掙扎爬起來時，看見林夏自己扯斷了束縛帶。她的腹部皮膚正在撕裂，但不是預想中的鮮血——三對節肢狀附肢正從傷口伸出，表面覆蓋著細密的藍色鱗毛。

“程...野...“林夏的聲音像壞掉的錄音帶，高頻與低頻交替，“找...蛾女...“她突然痛苦蜷縮，從嘴里吐出一團粘液包裹的東西——是微型硬盤，表面沾著熒光藍血。

倉庫二層傳來機械運轉聲。程野用蟲翼護住頭臉，撞破窗戶滾到外面走廊。透過百葉窗縫隙，他看見七個穿同款防護服的人正在組裝某種大型設備，中心透明艙體里漂浮著...另一個林夏？這個“林夏“背后有四片完整蟲翼，腹部平坦，正冷漠地看著手術臺方向。

口袋里的硬盤突然發燙。程野掏出來時，硬盤表面的藍血自動組成箭頭，指向走廊盡頭的通風井。爬進去前他最后瞥了眼手術臺——林夏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人形蛻皮和滿地藍色黏液。

通風井垂直向上。程野的蟲翼本能地幫助平衡，指尖角質鉤輕松扣進金屬接縫。爬到第三層時，硬盤突然發出蜂鳴，指引他踢開某塊松動的隔板。

隔板后是間監控室。十六塊屏幕顯示著倉庫各角落，其中三個正閃爍雪花點——正是程野剛才經過的位置?？刂婆_上放著本攤開的日志，最新記錄寫著：【7-B個體出現排異反應，急需A體脊髓液穩定。72小時倒計時啟動。】

程野的復眼突然刺痛。監控畫面里，手術臺下的陰影處緩緩爬出個人形——是林夏，但她的移動方式完全變了，關節反曲，腹部傷口處垂著絲狀物。她正沿著墻面向通風井爬來...

控制臺電腦突然自動解鎖。屏幕跳出視頻窗口，畫面里是個戴蛾翼面具的女人：“程警官，看看你左手?！俺桃暗皖^，發現小指薄膜已經完全硬化，藍色脈絡延伸到了手腕。

“你每使用一次蟲翼，變異速度就加快24%?！岸昱穆曇艚涍^處理，“林夏體內孕育的不是怪物，是能逆轉變異的抗體——但他們要的是會認主的武器?！?

監控警報突然響起。畫面顯示穿防護服的人集體轉向通風井。程野踹開消防通道門時，硬盤又發出蜂鳴——這次是急促的三短一長。通道墻壁上不知何時布滿了絲狀物，全部指向樓頂方向。

爬到五樓時，程野的后背突然撕裂般疼痛。新生的第二對蟲翼刺破皮膚，比第一對更寬更厚。他撞開通往天臺的門，月光下看見個纖細背影——真正的林夏跪在積水里，腹部平坦，背后蟲翼殘缺不全。聽見聲響她轉過頭，右眼還是人類瞳孔，左眼卻變成了昆蟲復眼。

“快走...“林夏聲音嘶啞，從耳朵里掏出團帶血的絲棉，“他們在我們DNA里寫了自毀程序...“話沒說完突然抽搐，皮膚下浮現出蛛網狀藍光。

程野抱住她時，兩對蟲翼自動交疊成保護罩。林夏的體溫高得嚇人，她顫抖著抓住程野衣領：“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在水族館...“

天臺門被暴力破開。穿防護服的人舉著聲波武器出現，領頭的掀開面罩——是醫院那個白大褂女人，她的頸部以下已經覆蓋著昆蟲甲殼。程野的四片蟲翼完全展開，邊緣鱗粉在空氣中形成毒霧屏障。

“7-A和7-B必須一起回收！“女人尖叫著發射聲波炮。程野護著林夏后退到天臺邊緣，下方是漆黑的海水。林夏突然湊到他耳邊說了句話，然后用力把他推下欄桿。

墜落過程中，程野看到林夏被聲波炮擊中，她的身體像壞掉的霓虹燈一樣頻閃。最后映入視網膜的，是她用口型說的三個字：“找——繭——房——“

海水吞沒程野的瞬間，四片蟲翼自動包裹全身形成防水繭。透過半透明膜壁，他看見海底有藍光閃爍——那是成百上千個同樣的繭，隨洋流輕輕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