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一晚的騷亂，過去整整一個白天也沒有什么定論。

據羽林衛匯報，多間宮殿失竊，司徒空司徒虹師徒成功脫逃，贓物也沒能追回來。

鳳棲宮這邊，周游帶著董前丘汪順等一大幫太監，在內庫中大肆清點，將損失都羅列在冊，準備日后呈獻皇后娘娘。

周游想著，做戲要做全套，那些在他指環中的東西，可以視情況交出來，但目前還不能露餡。

只不過，護衛長姚洋看得心驚肉跳。

嚴防死守之下，內庫丟了這么多寶貝，自己不死也活不成了吧？

深夜的時候，周游又在糜青梨的寢殿外守候，不過依舊只有高來時出入，且高來時照顧完糜青梨又是一身疲倦，不給周游說話的機會，默不作聲就走了。

怪哉。

照顧一下皇后，也就一個多時辰的樣子，至于這么累嗎？

周游索性也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不過，他睡不著，點著燈，從青銅指環中抽出那個燙手山芋般的畫卷。

“長春靈應璇璣圖……”

周游嘴里喃喃念叨著。

關于這副寶圖，在宮里是有相當響亮的名頭。

據說非比尋常，作為長春宮鎮宮古寶，等閑不可視之，否則可能迷失自我。

傳得神乎其神，周游偏偏有些不信邪。

他將圖卷徐徐鋪開，給自己的理由時，認真查查看，有沒有什么追蹤印記，免得被長春宮那邊找上門。

再說了，能讓司徒空司徒虹這對師徒不惜以性命犯險，必定有不得了之處。

很快，畫卷完整鋪開，在燈火輝映下，所有細節都映入周游眼簾。

寶圖材質為絹本，圖像是九重春色軸，以北斗九星含左輔右弼軌跡為暗線，勾連出七座天上宮闕。

主景分別有九株異色長春花：赤色（日精）、白色（月華）、紫色（帝星）、青黛（后印）、金橙（子嗣）、雪青（壽康）、三株幻色藏于云霧（對應三才未顯之運）。

細細打量，每一片花瓣上，暗藏著二十八宿星圖，葉脈似乎隱隱約約有文字脈絡。

只是周游看不大懂，但莫名覺得神奇。

另外，圖中有太湖石，組成「天地長春」卦象，當周游盯著看的時候，貌似卦象會自行運轉。

奇妙至極！

而就在周游一瞬不瞬盯著圖卷出神時，他壓根沒注意到，長春寶圖發出陣陣微光，倒映在他眼眸中，美輪美奐，加深了對他的吸引，令他不知不覺神魂顛倒迷離無主。

漸漸地，周游坐著的身體有些搖晃起來。

沒過多久，周游直接暈倒在桌上，頭枕著寶圖閉上眼睛。

呼~呼~

有風輕輕吹過，周游感到絲絲涼意，不禁打了個噴嚏。

嗖的一聲，周游突然醒來。

當他看清周圍光景時，突然不寒而栗。

“這是哪？”

有花有草有水有宮殿，但是大白天，而且并不是鳳棲宮所在。

當周游看到九株異色長春花時，突然愣在原地。

這花怎么和長春寶圖上畫的一模一樣？

而隨著周游鎖定這九株長春花，突然有花瓣一片接著一片凋零，隨之化作漫天光塵。

當花瓣掉落的時候，一重異象跟著在周游眼中綻放開來。

先是第一株長春花，構成一副風雷肆虐的天地，在慘烈的自然現象中，有卦象在自行運轉，正是「巽震相激」。

周游大感困惑，他明明對陣道和卦象都不怎么熟悉，「巽震相激」四個大字，就這么自然而然在他腦海中蹦出來。

之后是第二株長春花凋零，組成水火同爐，沸騰蒸發，卦象自行運轉為「坎離相濟」。

第三株很快接棒，這回是金石成灰，卦象是「兌艮相蝕」。

第四株陰陽逆轉，「黑白魚互吞」。

第五株星河墜地，「天象入凡」。

第六株萬木生煙，「乙木化煞」。

第七、第八、第九株一致，血月照萍，「無根之相」。

在這個凋零和演變的過程中，周游漸漸平靜下來，不知不覺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而隨著九株長春花凋落，化為光塵，周游突然就明悟了：“原來這畫中長春永不凋零之秘，恰是因「大道有缺」……”

——完美反倒虛假，殘缺方為真常。

周游默默盤腿坐好，不知怎么描述，他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某種虛幻的契機。

這契機，不會就是所謂的筑基吧？

他心沉如水，閉上眼睛，五心朝天，連呼吸都輕微到細不可查。

人就這么坐著，像是風化了一般。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周游化身為一名修士，正在經歷磨難。

對抗無窮無盡的劍氣，然而所有法寶盡碎，已經無力抵抗下去。

在劍氣的肆虐下，周游看到自己掌心浮現出一道劍痕。

心中頓時有了一絲明悟：“銳不可久持！”

明悟生成，磨難驟變。

有一株長春花將根須順著周游腳底纏繞，將他越縛越緊，直到連魂魄都貫穿了。

他很快支撐不住，察覺到生命精華正在流逝，被長春花大肆吮吸。

可就在生命走向終點時，發間生出一朵不謝不敗的幻花。

新的明悟涌上心頭：“生即向死！”

長春花的根須轉瞬煙消云散，周游墜入寒潭中，身體仿佛灌了鉛泥，無比沉重，動彈不得，只能一直下墜。

好冷！

冷到痛徹心扉！

就在溫度和窒息將帶走他的生命時，瞳孔泛起漣漪，周游看到水流中極其細微的氣息流動。

明悟接踵而至：“水無定形！”

熱！

突然好熱！

一下子就從極冷轉為極熱！

周游渾身都被火焰包裹，體表和體內都在燃燒。

好在新的轉機出現，他的舌尖凝出一粒冰火種，為他驅散所有熱氣。

明悟：“熾極反寂！”

這之后，周游立身于流沙之中，腳下是一方靈臺。

流沙先將靈臺吞噬，接著是他的身體。

轉機在于足底生出沙紋，反過來可以借助地脈之力，在流沙中如履平地。

明悟：“安住即妄！”

罡風剮骨、天雷劈魂，周游的脊骨浮現風雷道紋，使他遁速倍增，追風逐雷。

明悟：“狂暴易折！”

魂魄被撕為陰陽兩半，周游見新生在虛無中茁壯生長。

明悟：“無根之萍！”

至此，周游醒來，眸底熠熠生輝。

金劫·鋒盡、木劫·枯榮、水劫·流散、火劫·燼冷、土劫·沙逝、風雷劫·逆沖、陰陽劫·萍蹤。

周游一口氣歷經七重劫難。

他親身見證了「五行風雷陰陽」之本質。

可惜，殘缺！

周游目視自身丹田，有一方靈臺豁然形成，正是道基。

筑基似乎成功了。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結出的是「缺憾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