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一路疾奔，帶著兩名王府侍衛，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了順天府衙。少年皇子的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與迫切，平日里的溫懦蕩然無存。當他闖進府尹公堂，看到驚愕起身的順天府尹張際時，幾乎是劈頭蓋臉地將趙漣的罪行和盤托出。

“……西城柳巷女子被擄后溺斃護城河！城郊莊子佃戶之女不堪受辱跳井，井口被巨石封壓！另有多名女子被趙漣鞭打折磨，生死不明！樁樁件件，令人發指！人犯趙漣此刻就在云霄樓，被淮陽王世子與靖南王府的人看住！張大人，請速速派人緝拿！”謝暄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

府尹張大人聽得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了官袍內襯。武義侯世子趙漣？那可是京城有名的紈绔。整個武義侯府不僅受祖上蔭庇，武義候趙炳還手握部分京畿衛戍兵權，更是二皇子殿下府上的常客！這燙手的山芋，不，這燒紅的烙鐵怎么就遞到了自己手上？！還是皇子親自遞的！

“七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張大人嗓子發干，官帽下的鬢角都滲出了汗珠，“您所言……可有實證？武義候府不是尋常勛貴，若無確鑿證據，下官……下官實在不敢輕動啊！”他心中叫苦不迭，一個處理不好，別說烏紗帽，怕是自家老小的性命都難保。

“實證？”謝暄有些生氣，“衛國公府的二小姐當眾控訴其罪行！九皇叔也早已查證了諸多線索！相關人證物證，皆在靖南王府！張大人，你當務之急就是派人速去云霄樓控制人犯！人命關天，豈容拖延？你身為順天府尹，整個京城百姓的安危都在你的管轄之內，如今出了此等大事，你本就有瀆職之嫌，若還畏畏縮縮，才是真的斷了自己前程！”若是從前，謝暄定然說不出這些話，似乎跟著高姐姐逛吃逛吃的這些時日，他發現自己改變了好多。

“靖南王？！”張大人心頭劇震。靖南王謝淵！那可是連陛下都禮讓三分的實權藩王，手握重兵，威震一方。雖說如今在京城養傷，但這座大山何其龐大！如果靖南王已插手調查……這分量就完全不同了！況且今日七皇子親自來報官，淮陽王世子也牽涉其中……這樁案子的走向，恐怕已經明朗，無非是過一下順天府尹這個明堂罷了！

“下官明白了！下官即刻隨殿下前往云霄樓！”張大人再無猶豫，猛地一拍驚堂木，“來人！點齊三班衙役，隨本官及七殿下速往云霄樓拿人！快！”

“砰！”謝淵手中的書卷重重拍在楠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看著眼前一臉無辜、甚至還帶著點邀功表情的高苒，只覺得額角青筋都在跳動。

“你這丫頭！”謝淵黑著一張臉瞪著她，“本王何時查過趙漣那廝的腌臜事了？你倒好，一張嘴就把這么大個鍋扣在本王頭上！還‘王爺親口跟我說的’？本王怎么不記得跟你說過這些？”

高苒眨了眨眼，端起桌上的茶盞遞給謝淵：“王爺，我這不是沒辦法嘛！是趙漣那廝先挑釁我們的，他要把我和小七趕出云霄樓，那丟的還不是您的面子嘛！我不搬出您這尊大佛，鎮不住場子啊！若趙漣狗急跳墻，齊律也未必真肯下死力氣攔著。再說了，我既‘看’到了那些血淋淋的畫面，那些冤死的女子，難道不替她們討個公道？我這是在替天行道，順便……嗯，幫王爺您積攢點功德和名望嘛！”

“歪理邪說！”謝淵瞪了她一眼，嫌棄地接過茶盞，但眼底卻并無真正的責備。這丫頭膽大包天，倒也嫉惡如仇，心思剔透。她選擇搬出自己，除了震懾，更深層的原因恐怕是她明白，只有自己才能扛得住武義侯府的反撲。【既然她是本王的大夫，本王自然得護著她。】

高苒見他接過茶盞，笑瞇瞇地搓了搓手，繼續拍馬屁：“王爺威武霸氣，我和小七一搬出您的名頭，齊律和府尹大人的態度馬上就變了！”高苒朝謝淵豎起大拇指。

“行了行了，”謝淵揉了揉眉心，甚是無奈，“看來這擋箭牌本王是當定了。不過高苒，你給本王惹下這么多事，后續的爛攤子，你可得為本王收拾利索了。”

“王爺放心！”高苒立刻正色道，“當務之急有兩件事！第一，趙漣罪行敗露，武義侯府必定第一時間要銷毀證據！城郊莊子里的那口井，我‘看’到里面封著佃戶女兒的尸體！您必須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把尸體起出來！這是鐵證！”

“還用你教？”謝淵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等你這會再派人去，恐怕都是一口空井了。你還在云霄樓啃水晶肘子的時候，蛇女就將此事稟告給本王了。玄一派出去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帶著那具尸體回城了。”

“……”高苒撇了一下嘴，“好你個謝淵！我就說蛇女這兩天怎么不見了，原來在暗中監視我吶！”高苒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低著頭生了兩秒鐘的悶氣，然后帶著肉痛的表情跟謝淵說道：“王爺，你把琴女和蛇女送我吧，就用你答應我的五個要求之一來抵，如何？日后我若離開王府，她們也得跟著我一起走。”

“為何要離開王府？”謝淵下意識的出口，隨后右手攏拳擋住半張臉，輕咳了一聲，“既然你喜歡她們兩個，本王自當大度……繼續說說當務之急的第二件事吧。”

“什么第二件事？”高苒沒有發覺謝淵的情緒波動，還沉浸在損失一個呼風喚雨的“要求”換取兩個丫鬟的肉痛當中，“哦！趙漣的第二件事！”高苒立馬反應過來，“當然是西城柳巷那個被強行擄走的女子，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如今怎樣了？她是否還有其他家人？這些我未得見，還需王爺派人前往查尋。絕不能讓武義侯府先找到他們！”

謝淵端詳著高苒，這丫頭的心細和敏銳再次讓他刮目相看。“好！本王會派另一隊人馬，按你提供的線索暗中查訪保護。不過高苒，你確定你看到的信息足夠準確？”

“十之八九！”高苒篤定道，“那些怨念和畫面太清晰了，尤其是那口井，讓人如臨其境。”高苒伸手抓住謝淵的手腕，有些急切：“我知道這些對于王爺來說匪夷所思，但請王爺務必相信我！”

“本王信你。”謝淵沒有再猶豫，喚來玄一，讓他安排另一隊人去城西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