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川是被鐵銹味嗆醒的。

廢棄倉庫的晨光從破窗斜射進來，在滿地機油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

他抖了抖沾滿露水的耳朵，肉墊按在生銹的彈簧床上——昨晚剛搶來的新據點，此刻卻彌漫著陌生的腥臊味。

“是刀疤！“奶牛撞開鐵皮門，黑白花的毛發炸成刺猬，“他...他在配電箱撒尿！“

姜小川的尾巴瞬間繃直。配電箱是他精心布置的瞭望塔，纏著從晾衣繩順來的紅絲帶，還墊著林小夏給的珊瑚絨毯子。此刻那抹紅色正被只獨眼黑貓撕扯，對方肩胛骨凸起如刀鋒，右眼凹陷的傷疤泛著青灰色。

“新來的規矩。“刀疤的聲音像砂紙磨鐵皮，“每天上貢三根貓條，或者...“

黑貓的利爪劃過鐵皮柜，刺耳的刮擦聲讓姜小川后槽牙發酸。五道嶄新的劃痕旁，密密麻麻的舊痕組成詭異的圖騰——這是斗貓場留下的計數方式，每道代表一場死斗。

“或者留下條腿。“刀疤轉身時，姜小川注意到他右后腿不自然的彎曲，像是被車輪碾過后自愈的畸形。

奶牛突然發出虛張聲勢的低吼，結果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姜小川趁機躍上貨架，這個高度能清晰看見刀疤的移動軌跡——左前爪每次落地都比右爪重0.3秒，經過潮濕處會不自主抽搐。

“要打去擂臺打。“姜小川故意踢翻裝凍干的鐵罐，“欺負小貓算什么本事？“

刀疤的獨眼閃過血色。當黑貓如炮彈般撞向貨架時，姜小川已經算好角度——只要借力后翻，就能把對手引向鋪滿玻璃碴的陷阱區。但貨架突然傾斜的吱呀聲讓他渾身發涼，昨夜暴雨泡軟了倉庫地基。

“砰！“

姜小川與貨架一同栽進污水坑。刀疤的爪子擦著他脖頸掠過，扯斷幾縷灰毛。腐臭的積水灌進鼻孔的剎那，他想起上輩子在健身房被杠鈴砸中的那次事故。

“就這？“刀疤踩著姜小川的尾巴尖，“斗貓場的老鼠都比你強。“

奶牛試圖偷襲，被黑貓一尾巴抽飛三米遠。姜小川趁機滾向墻角，突然發現刀疤的畸形右腿在顫抖——不是恐懼，而是舊傷復發的痙攣。污水倒映出黑貓的剪影，那些虬結的肌肉下藏著無數縫合的傷口。

“明天這個時候，“刀疤撕下紅絲帶系在脖子上，“我要看到貢品。“

等黑貓消失在通風管道，姜小川才吐出嘴里的鐵銹味。他舔著前爪的擦傷，發現污水坑里沉著半枚金屬銘牌——“靈寵07“的編號在陽光下泛著幽藍。

“老大！“奶牛一瘸一拐地叼來醫藥箱——用林小夏的化妝包改造的，里面塞著棉簽和過期云南白藥，“你的耳朵...“

姜小川這才感覺左耳火辣辣地疼。破碎的鏡子里，他的耳尖缺了個對稱的V字，和刀疤的右眼傷疤形狀完美契合。這發現比傷口更讓他煩躁。

正午的陽光曬化了柏油路。姜小川蹲在幼兒園沙坑畫戰術圖，尾巴尖蘸著番茄醬——從早餐攤順來的。奶牛正帶著新收的小弟布置陷阱：用易拉罐和魚線做的預警裝置，泡過風油精的麻繩，還有從修車鋪偷來的黃油。

“這里鋪鵝卵石，“姜小川用爪子劃出扇形區域，“等他滑倒時...“話沒說完就被尖叫聲打斷。

三花姐妹幫的老幺正被喜鵲圍攻，絲巾纏在槐樹枝杈上。姜小川本能地躥上樹干，卻在離地三米處僵住——刀疤正蹲在更高處的電纜上舔爪子，獨眼里閃著戲謔的光。

“多管閑事。“黑貓彈出一枚石子，精準擊中喜鵲巢穴。

傾瀉而下的樹枝和羽毛中，姜小川叼住三花老幺的后頸皮。落地時他故意踩中自設的黃油陷阱，借著滑行慣性鉆進灌木叢。刀疤的笑聲像生銹的齒輪碾過鐵皮，震落一地槐花。

傍晚的倉庫彌漫著鯡魚罐頭的死亡氣息。姜小川盯著污水坑里的銘牌，突然用爪子勾起生銹的鐵絲。上輩子做機械工程師的記憶在腦中閃回，當他用鐵絲捅開銘牌夾層時，微型電路板的藍光映亮了胡須。

“這是...追蹤器？“奶牛湊過來嗅了嗅，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姜小川的瞳孔縮成針尖。電路板上的日期顯示是三年前，而刀疤的傷疤看起來不超過兩年。當他想深究時，通風管突然傳來熟悉的抓撓聲——刀疤提前來收貢品了。

“快！啟動B計劃！“

奶牛撞翻裝黃油的鐵桶，姜小川躍上橫梁。刀疤踏入倉庫的瞬間，泡過薄荷油的麻繩從天而降。黑貓矯健地側翻避開，卻踩中混著玻璃碴的黃油，肉墊頓時滲出鮮血。

“有意思。“刀疤舔著傷口，獨眼在昏暗中泛紅，“但還不夠——“

話音未落，姜小川已撲到他背上。這次他專門攻擊右后腿舊傷，犬齒精準咬住結痂的創口。刀疤發出困獸般的嘶吼，甩頭撞向鐵架，震落的鐵皮在姜小川背上劃出血痕。

混戰中，姜小川的爪子勾住刀疤脖子上的紅絲帶。撕裂的瞬間，某個金屬物件叮當落地——是和銘牌配套的項圈，內側刻著“服從訓練合格“。

刀疤突然僵住，右腿抽搐得像是要脫離身體。姜小川趁機將他逼向陷阱區，卻聽見頭頂傳來不祥的斷裂聲。生銹的貨架終于不堪重負，如多米諾骨牌般接連倒塌。

“閃開！“

姜小川的警告遲了半秒。刀疤被壓在鐵架下時，右腿呈現出詭異的彎折角度。更可怕的是，傷口處露出的不是白骨，而是閃著金屬光澤的合成材料。

“別看...“刀疤用最后的力氣扒拉廢墟，獨眼里第一次露出恐懼，“快走！“

倉庫外突然響起汽車急剎聲。姜小川叼起項圈殘片躍上窗臺時，瞥見三個穿防護服的人影。他們手持麻醉槍，胸口繡著褪色的標志：靈寵研究所。

當姜小川從通風管鉆出時，整個倉庫已被藍色警戒線包圍。他舔著前爪的傷口，突然發現項圈碎片內側刻著行小字：07號實驗體，痛覺神經強化300%。

夕陽把云層染成血紅色。姜小川蹲在幼兒園屋頂，看著遠處倉庫升起的白煙。奶牛正給新抓的麻雀綁“情報信“，爪子上還沾著黃油的熒光色。

“老大，刀疤會不會...“奶牛話沒說完就被塞了嘴凍干。

姜小川盯著爪中的項圈碎片。

當月光照亮合成材料斷面時，他清楚看到其中交織的金屬纖維——這根本不是貓該有的骨骼結構。

更遠處，寵物店的櫥窗亮起暖光，新到的倉鼠正在跑輪上瘋狂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