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柳淼淼
- 龍族:兄長路明非不會成為情圣
- 正月初九的冰棍
- 2023字
- 2025-06-27 23:58:45
空氣里漂浮著昂貴的木蠟與消毒水混合的氣味,冰冷,潔凈,一絲不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柳家精心打理的庭院,修剪成幾何形的常青樹沉默佇立,意大利進口的石材鋪就的小徑一塵不染,但透著一股缺乏生氣的匠氣。
陽光穿過高透的圣戈班玻璃,在纖塵不染的橡木地板上投下棱角分明的光斑,但沒能為這里帶來絲毫暖意。
這里是柳淼淼世界的核心,也是困住她的囚籠,一間幾乎占據整個別墅西側、頂級隔音設計、裝修豪華的琴房。
房間中心是一架價值不菲的施坦威 D-274三角鋼琴,這是柳淼淼家為了比賽新購置的鋼琴。
它如同沉睡的黑色巨獸,烤漆表面光可鑒人,倒映著對面整面墻的“功勛”。
那是層層疊疊、精心裝裱的鋼琴比賽獎狀和擦拭得锃亮的獎杯。
從市級的“新星杯”金獎到亞洲青少年鋼琴大賽的冠軍獎牌,它們都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無聲地銘刻著柳淼淼被規劃的人生軌跡。
水晶材質的“肖邦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特等獎”的獎杯被單獨放置在幾乎最高的玻璃展柜中,在射燈下折射出刺眼而空洞的光芒。
柳淼淼坐在琴凳上,脊背挺得筆直,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棉質家居服,品牌標簽早已被母親剪去,但觸感和版型仍然宣告著它的價格。
烏黑長發一絲不亂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到有些蒼白的額頭。
少女的手指懸在象牙琴鍵上方,指節因為長時間練習微微泛紅,但指尖依舊纖細柔軟。
琴譜架上展開的是莫扎特《C大調鋼琴奏鳴曲 K.330》的第三樂章。
歡快活潑的回旋曲,但在她的指尖下,卻充斥著機械一般的精準,每個音符都像被尺子量過,節奏分毫不差。
完美,但唯獨缺少了那份屬于莫扎特的生命力。
“停。”
一個聲音響起,不高,但冷冽如刀。
柳淼淼的手指瞬間僵在半空,像是被按下暫停鍵的視頻。
母親走了進來。
她保養得極好,近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身上是一件明顯定制的香云紗旗袍,墨綠色的底子上繡著雅致的竹葉,外面松松披著一件羊絨開衫。
頭發挽成一絲不茍的發髻,但眼睛銳利,毫無溫度地掃過柳淼淼。
“指法,”母親的聲音中帶著令人窒息的冰冷,“第三小節,左手跨八度的琶音,你的小指落鍵不夠干脆,拖泥帶水。”
“肖邦可以有些許浪漫的延留音,但莫扎特不行。要干凈,利落,要像水晶相互撞擊一樣。重新來。”
柳淼淼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沉入冰冷的湖底,沒有任何波瀾。
母親曾經是大學的音樂教授,曾經很有前途很有希望的鋼琴家,直到她嫁給父親。
少女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更挺直了些,重新將手指放回琴鍵。
這一次,她刻意加重了小指的力度,確保那個琶音像母親說的“水晶相互撞擊”那樣清脆短促。
琴聲再次響起,依舊精準無誤。
母親就站在琴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姿態優雅,但眼神像在欣賞一件自己創作的藝術品。
“情感投入不夠,”幾分鐘后,母親再次出聲打斷,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尖銳。
“莫扎特不是這樣彈的。太冷,太硬了。我要你彈出陽光透過維也納金色大廳穹頂的感覺,那是暖色調的愉悅,不是你現在這種.......博物館標本的僵硬感。”
母親頓了頓,走近一步,昂貴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柳淼淼記得母親曾跟其他貴婦人聊起過,是她慣用的“Creed”皇室之水。
“想想你下周和柏林首席的課......想想下半年的比賽,你這樣的狀態,怎么對得起那架琴?怎么對得起我為你投入的時間?”
母親頓了頓,“或者說......你怎么對得起路明非?”
柳淼淼的手指在琴鍵上微微蜷縮了一下。
她感到一股寒氣從尾椎升起,蔓延至全身,她強迫自己放松肩膀,努力在腦海中描繪陽光、金色大廳、穹頂.......
但那些畫面遙遠而模糊,最終只剩下眼前冰冷光滑的琴鍵和母親審視的目光。
少女再次彈奏,試圖在精準的框架里注入一絲“暖意”。
但結果是,那些音符顯得既刻意和又做作。
母親的眉頭蹙了起來,精心描繪的眉線凌冽如刀,她沒有再立刻打斷,只是沉默地聽著。
她的沉默像是正不斷加壓的空氣,比任何斥責都更令人窒息,柳淼淼感覺自己像被釘在聚光燈下,每一個微小的瑕疵在母親的目光下都無所遁形。
柳淼淼開始出錯,接下來只是一個簡單的音階銜接,但少女的手指竟然鬼使神差地滑了一下。
琴房里只剩下最后一個走調的音符在空氣中尷尬地顫抖。
母親精心偽裝的優雅面具徹底碎裂。
她沒有咆哮,但陡然降低的氣壓和銳利如刀鋒的眼神比任何怒吼都更具殺傷力
母親猛地一步上前一步,保養得當、涂著裸色啞光指甲油的手,狠狠地、帶著一種宣泄般的力量,抓住了柳淼淼正在彈奏的右手。
指甲深深掐進少女白皙柔嫩的肌膚,留下幾道刺眼的紅痕,甚至隱隱有血絲滲出。
“廢物!”
母親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狠狠扎進柳淼淼的耳膜和心臟。
“你在彈什么?!這種連匠氣都算不上的水平,也配去參加世界賽?也配做我的女兒?!我為你放棄了多少?我的時間、我的生命,我的事業和夢想,都傾注在你身上!但你就給我聽這個?!”
柳淼淼的手背傳來尖銳的刺痛,但更痛的是深入骨髓的恥辱和絕望。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血腥味,才沒讓那瞬間涌上眼眶的酸澀化作淚水。
女孩不敢動,任由母親冰冷的指甲嵌在肉里,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指端冰涼地凝固,連同那顆剛剛試圖掙扎著跳動一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