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遠處高架公路的草叢陰影里，夏瞳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雖說聽不到什么，但從肢體語言也能猜出一二。

對此，她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曾幾何時，那個在廢墟城市中意氣風發的游蕩者首領，如今也要對兩個看門的小角色低聲下氣了。

這就是廢土，沒有永恒的強者，只有殘酷的生存法則。

……

盤查的這么嚴實，看樣子正門是不能走的。

別說她拿不出十塊晶核，就算能拿出，她現在這樣一只貓的模樣也不可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夏瞳的目光，開始在這座‘鋼鐵堡壘’上細細巡視。

北塢的結構極其混亂，無數管道、鋼架、集裝箱胡亂堆砌，形成了無數天然的陰影和通道。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里是迷宮，但對于她這只身手敏捷的變異黑貓而言，這里簡直是天堂。

很快，她就鎖定了一條絕佳的潛入路線。

在北塢側面一處相對偏僻的區域，一根粗大的廢棄排污管道，如同一條黑色的巨蟒，從地面一直蜿蜒向上，通往建筑群的中層。那里光線昏暗，幾乎沒有守衛會注意。

時機，是現在，正巧迷霧飄蕩，烏云遮月。

趁著那些盤查車輛的守衛被吸引了注意，夏瞳動了。

她從高速過道一路向下，避開可能得視線范圍，順著死角前進，烏黑的皮毛與地面被夜色浸染的陰影完美融合。

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她如同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掠過斜坡下方數十米的空地，抵達了那根管道的下方。

爪子上的肉墊提供了絕佳的緩沖和抓地力，她四肢發力，身體輕盈地向上攀爬。

管道表面冰冷而粗糙，布滿了鐵銹和凝固的污漬，但這都無法對她造成任何阻礙，反而增大了摩擦成了她的助力。

幾個呼吸之間，夏瞳便已經攀上了十多米的高度，徹底消失在了地面人群的視野之中。

從管道的一個破損處，夏瞳靈巧地鉆了進去，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更加濃郁的鐵銹與霉菌混合的氣味，令人作嘔。

但夏瞳毫不在意，一層水膜悄然浮現，阻隔了所有難聞的氣味。

管道內并非一馬平川，各種凝固的工業廢料和不知名的垃圾堆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障礙。

但對夏瞳而言，這些都不是問題。

她嬌小的身軀在狹窄的空間里游刃有余，循著微弱的氣流和遠處傳來的隱約雜音，不斷向上攀爬。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透來一絲昏暗的光亮，伴隨著嘈雜的人聲。她找到了一個出口，那是一處被銹蝕得豁開了大口的通風管道柵欄。

夏瞳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琉璃色的貓瞳警惕地掃視著下方。

眼前的一幕，讓她徹底明白了“一言難盡”是什么意思。

這里是北塢的內部，而眼前的景象則是一個混亂到極致的立體貧民窟。

無數用生銹鐵皮和廢棄集裝箱拼接而成的簡陋房屋，毫無章法地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搖搖欲墜的鋼鐵迷宮。

裸露的電線如同黑色的蛛網，雜亂地纏繞在銹跡斑斑的鋼梁上，時不時迸射出危險的電火花，照亮了下方一張張麻木的臉。

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劣質酒精的酸味、汗臭、食物腐敗的餿味，以及揮之不去的鐵銹和機油味，混雜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濁氣。

這地方，簡直就是一座垃圾山里長出來的城市。

她收斂心神，從通風管道的破口處悄然滑落，降在一堆廢棄零件的陰影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她打算先找個絕對安全的角落茍起來觀察幾日，再慢慢觀察那個叫陸奇幽的男人，到時候去入口處待一兩日便能尋到他人了。

這種有野心的人可不會一直茍著，而且她可沒有忘記他身上隱藏的寶貝，看樣子還沒有被人搶去。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不會放棄的。

……

剛走了沒幾步，一陣壓抑著怒氣的爭吵聲從旁邊一個用破布當門的棚屋里傳來。

“就這點東西？還不夠老子塞牙縫的！”一個粗糲的男聲充滿了不屑與嘲弄。

“媽的，你以為現在外面的東西好找？”另一個聲音充滿了疲憊和后怕，“能從那群變異種嘴里活著回來就不錯了！”

粗糲男聲嗤笑一聲：“行了，別找借口。趕緊把東西拿去換點吃的，再餓下去，不用變異種出來，我們自己就先倒了。”

對話聲漸不可聞，夏瞳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心中卻在暗自思索著。

她對這些底層人的掙扎倒是沒什么興趣，即便有同情也做不了什么，這些感情是最無用的東西，但他們口中的變異種倒是引起了她的興趣。

“難道又突變出新的怪物了？”這不稀奇，廢土上總是會時不時地突變出一些離奇的怪物。

她正暗自思忖，還未來得及細想，前方狹窄的通道盡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是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如同一股洶涌的濁流，正朝著她所在的方向奔涌而來！

“快跑啊！那東西又來了！”

“滾開！別擋老子的路，想死嗎？！”

驚恐的尖叫與暴躁的咒罵混雜在一起，人群中彌漫著一股死亡降臨前的恐慌。

夏瞳的瞳孔瞬間收縮成一條細線，來不及判斷發生了什么，身體的本能已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應。

她幾乎是貼著地面，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閃電般地竄入旁邊一堆銹跡斑斑的金屬廢料堆里，將自己蜷縮在最深的陰影角落。

到底發生了什么？

什么叫又？

“轟隆隆……”

一大波衣衫襤褸，神色驚惶的人從她藏身的廢料堆旁呼嘯而過。他們臉上的表情是夏瞳再熟悉不過的，那是被死亡追逐時的恐懼與絕望。

一個跑得稍慢的男人被后面的人狠狠推倒，瞬間就被踩踏在腳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

“廢物！跑都跑不快，活該被吃掉！”

一個從他身上踩過的壯漢頭也不回地怒罵了一句，聲音里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對同類拖累自己的憎惡。

忽然，一道龐大的身影出現在夏瞳的視線里，那，居然是一只變異生物！？

而且還是一頭……鉆地蠕蟲？

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