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醒醒,快醒醒!”
雒陽南宮,宮學。
宮學為漢明帝創(chuàng)辦,專門教授皇子與公卿子弟讀書。
皇長子最近入學,宮學專門配屬了幾位同學,由司徒、太傅袁隗親自授課。
劉辯聽到同學呼喚,迷迷糊糊睜開眼,卻看見袁隗站在自己面前,負手而立。
劉辯趕緊坐正。
袁隗輕輕咳了一聲,道:“殿下,這已經(jīng)是第七次了,老臣講的經(jīng)學當真如此無趣?能讓殿下連睡七次?”
袁隗的話語非常嚴厲,周圍的學子都不敢說話。
劉辯支支吾吾道:“并非太傅講得不好,只是我實在太困了。”
“你為何這么困?難道夜里不睡覺?”
劉辯只有七歲,還是個稚童,吞吞吐吐道:“史師父說,人要順其自然,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我修道時,一直都是這樣。”
也難為劉辯,進了皇宮,作息大改。
早上要早起晨練,上午學習經(jīng)學,下午練習騎射,確實沒有修道時自由。
袁隗嘆息一聲,總感覺皇帝原先是想把皇長子養(yǎng)廢,如今回心轉(zhuǎn)意,又想好好培養(yǎng)了。
這話不能亂說,畢竟袁隗沒有證據(jù),說出來屬于挑撥皇帝與皇子的關系。
不管怎么樣,既然接下了教授皇長子的重任,袁隗必須好好教。
先從《論語》開始,一點點來,不講意思,只讓皇長子誦讀。
“殿下,你跟我讀,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劉辯跟著讀道:“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被老師一句句帶著讀,劉辯想睡也睡不著了。
……
上午課業(yè)結(jié)束。
午休后。
侍從又將劉辯帶到驥廄丞。
劉宏抱著兒子騎馬,見兒子昏昏欲睡,低聲問道:“辯兒,為何這么困?”
劉辯嘆息道:“父皇,你還是讓我回去修道吧,每日學文習武,太累了。”
劉宏感嘆,以前確實也不太喜歡這個兒子,也沒關心過如何撫養(yǎng),讓他跟著道人,作息難免隨意了些。
劉宏對兒子道:“辯兒,今時不同往日,父皇想讓你做太子,你也應該勉勵,而且你沒有退路,如果你身為皇長子而不能繼皇帝位,你死路一條。”
劉宏不太會和孩子溝通,說話直白了些。
劉辯雖然年幼,但也知道什么是生死。
而且史子眇也表達過類似的擔憂,說皇長子好比生在獨木橋上,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劉辯頓時打起精神,抓緊韁繩,仔細學起了騎馬。
……
騎完馬,是劍術訓練。
劉宏手持木劍,和劉辯對練,出手時耗不手軟。
打飛了兒子的劍后,不是打肩膀,就是往屁股上拍一下。
不到半個時辰,劉辯已經(jīng)被打得倒地不起。
劉備在一旁侍奉,見狀對皇帝道:“陛下,你訓練殿下劍術,還是急了一些,學習劍術應該由淺入深,不應操之過急。”
“要不你來教?”劉宏說話沒好氣,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臣下來!”
劉備當仁不讓,請皇帝一旁喝水,取了一把木劍,來到皇長子身旁。
皇長子聽到腳步聲,立即滾身而起,面露驚恐。
劉備低聲道:“殿下,不要怕,臣下不打你。”
劉辯聽了,這才平穩(wěn)了呼吸。
劉備在皇長子身前跪坐,笑著說道:“殿下,其實學習劍術也和修道一樣,講究應勢而為。
“陛下力量、體力都遠超殿下,殿下打不過,也很正常,但是殿下有殿下的優(yōu)勢。”
劉辯眨巴著眼睛,問道:“我有什么優(yōu)勢?”
“殿下更小更靈活啊,面對陛下的進攻,殿下不要想著格擋,而要盡力躲閃騰挪,連滾帶爬也不要緊。”
劉備耐心說道:“劍是鋒利的,只要擊中一下,便足以制敵,也就是說,殿下只要找準機會,進行一次有效的反擊,便足以以弱勝強。”
劉宏聽劉備講劍術,漸漸想入非非,騎兵是不是也可以做到一擊必殺。
當然可以。
前漢衛(wèi)青、霍去病總是能找準時機,以騎兵突襲匈奴王帳,從而奠定勝局。
這就是騎兵的厲害之處。
不管局勢多么劣勢,一次閃電般的奇襲,足以反敗為勝。
“哈哈哈哈!”
劉備正和皇長子說劍術,忽然聽到皇帝那邊傳來爽朗笑聲。
劉備轉(zhuǎn)身而起,對皇帝道:“陛下,給我十天時間,教授皇長子劍術,一定大有改觀。”
“好,隨你,我去喂馬。”
劉宏笑了笑,起身離去。
……
黃昏十分,皇后來到驥廄丞,沒有讓侍從通報,悄悄進來。
聽聞皇帝親自教授皇長子劍術,也不知道父子倆相處得如何。
來到驥廄丞正廳,只見獸皮地毯上,兩個人正滾來滾去。
左滾、右滾、前滾、后滾。
皇后走進一看,教皇長子翻滾的,竟然是驥廄丞的一位令使。
“咳!”
聽到一聲清咳,劉備側(cè)身一看,見是皇后到來,趕緊停下參拜。
“臣,驥廄丞令使劉備,拜見皇后。”
劉辯也停了下來,氣喘吁吁,仰著小臉道:“母后。”
劉辯打從記事起,就沒見過皇后幾面,母子倆有些生分。
劉辯見了皇后,也沒說走過去,就這么直挺挺站著。
皇后問道:“辯兒,你不是學劍術嗎?你父皇呢?”
劉辯指著外邊道:“父皇去喂馬了,讓劉令使教我劍術。”
“你為何滾來滾去?”
“劉令使說了,先為不可勝,而后為可勝。”
皇后呵呵笑道:“這話聽起來還挺有道理,文縐縐的,劉令使還挺會編詞句。”
劉備感覺有些發(fā)嗆,這是《孫子兵法》里的名句,皇后竟然不知,感覺皇后也沒讀過多少書。
劉備拱手道:“皇后,此話為孫子所言。”
“孫子?好像是個寫兵法的……”
皇后一把拉過來劉辯,笑著說道:“辯兒,練完了嗎,母后給你準備了好吃的,回宮吃飯。”
劉辯忽然眉頭一凝。
皇后感覺不對,拉開劉辯的衣服查看,發(fā)現(xiàn)肩膀處有一處淤青。
“這是怎么回事?”
劉辯掙脫皇后道:“父皇打的。”
“他為何打你?”
“我學藝不精。”
“豈有此理,我去找他。”
皇后一轉(zhuǎn)身,正好看見皇帝站在身后,剛剛?cè)计鸬臍庋妫幌伦游伊恕?
被皇帝冷落了一年多,皇后也學乖了,何家為了她,前前后后花了四十億錢,這錢也不能白花。
劉宏沉聲道:“練習武藝,受傷很正常,現(xiàn)在怕受傷,以后可能會送死,慈母多敗兒,皇后還需多加思量。”
皇后低聲道:“皇子不是有護衛(wèi)嗎?”
“秦始皇護衛(wèi)少嗎?一旦遇到刺客纏斗,護衛(wèi)根本幫不了忙,還不是要靠自身劍術?”
皇后眨巴著大眼睛,陷入了沉思,隨后說道:“荊軻刺秦……好像有這么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