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馬車行駛在東郭街道上，驚動了巡邏的士卒。

士卒想看看是誰膽敢違反宵禁，看見駕車御者是袁家人后，紛紛視若不見。

篷車碾過凍結(jié)的路面，一路來到司徒袁隗住處。

御者將一個木凳擺在車尾，隨后去敲門，大門打開后，車上走下來一人，身穿狐裘，帶著后絨皮手套，腰挎長劍，正是袁紹。

袁紹快步走上臺階，徑直進(jìn)門。

隨著侍從通報，袁隗寢室的燈光亮起。

兩個暖床的侍婢幫袁隗穿衣，沒等穿完，袁隗就披上外衣，來到外間。

“叔父。”袁紹拱手道。

“本初。”

袁隗在主位坐下，邀袁紹也坐下，侍從立即擺上火盆，送上熱茶。

豪門有常年不熄的灶火，方便主人隨時能吃到熱飲熱食。

袁紹眼神閃爍，欲言又止，袁隗會意，命左右退下。

袁紹拱手道：“叔父，我剛剛從劉備那里得到消息，陛下欲接回大皇子，并且正在物色大皇子的授業(yè)老師。”

聞言，袁隗臉色微微一變：“此話當(dāng)真？”

“這是劉備親口所說，不管真不真，叔父都該早做籌謀。”

房間中燈光昏暗，照在袁隗的臉上，顯得陰晴不定。

袁隗緩緩起身，在廳堂中踱起步子，袁紹也起身跟上，仔細(xì)觀察袁隗的反應(yīng)。

袁隗眉頭凝起，緩緩說道：“聽聞陛下不喜大皇子，甚至沒有立大皇子為太子的想法，因此我也沒想過輔佐大皇子，如果陛下態(tài)度轉(zhuǎn)變……”

袁紹補充道：“若叔父能成為大皇子的授業(yè)老師，將來必得大皇子信任，叔父的權(quán)勢，不怕得不到延續(xù)。”

袁隗捋了捋胡子，微微頷首：“本初，此話有理，前段時間，陛下因王美人之事，厭惡皇后。

“可我聽說，陛下欲建立胡服新軍，皇后傾何家之力相助，兩者關(guān)系已經(jīng)改善。

“不久前，陛下加皇后母親為舞陽君，如果陛下真的對皇長子改變心意，也并非不可能。”

袁紹笑容略顯得意：“叔父有所不知，陛下和皇后不僅重歸于好，而且關(guān)系更加親密，陛下在驥廄丞，不見后宮嬪妃，唯獨和皇后相會。”

“哦？”

袁隗問道：“此后宮之事，你為何知道得如此詳細(xì)？”

袁紹拱手道：“叔父，你忘了？劉備在皇帝身邊……”

“是啊。”

袁隗笑了笑，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后回到主位坐下，呵呵笑道：“看來老夫和陛下之間，早已不再隔著十常侍與尚書臺，已經(jīng)可以隨時知道陛下的動向！”

袁紹回到座位，正身坐下，勸說道：“叔父，依小侄看，叔父必須拿下皇長子授業(yè)老師一職，不惜任何代價。”

“正是！”

袁隗正色道：“本初，我給你一萬金，你去辦這件事，務(wù)必促成。”

“是！”袁紹拱手道。

王莽時期定制，一金為萬錢，此后一直沿用，一萬金就是一億錢。

袁家做事有原則，只要能辦成事，不在乎花錢，這些錢撒出去，即便辦不成事，也不會白花，全當(dāng)結(jié)交朝野人脈了。

……

次日清晨，史子眇住處外。

房間中光線昏暗，二樓窗戶打開一線，正好能看見史子眇家的大門。

曹操坐在房中，時不時往史子眇家看一看。

曹操所處的位置并不在史子眇家正對面，正對面的房間，已經(jīng)被禁軍入駐。

過了一會兒，宮中車駕到來，禁軍護(hù)送。

禁軍進(jìn)入史子眇家，不多時護(hù)送一個七歲的小道童出門，一個老道人跟著相送，在門口依依惜別。

小道童上了車駕，車駕緩緩離開。

曹操見車駕遠(yuǎn)去，關(guān)上窗戶，下樓時，幾位扈從跟上。

院子里傳來馬匹嘶鳴聲。

曹操幾人騎上馬，遠(yuǎn)遠(yuǎn)跟蹤車駕，直到看見車駕進(jìn)入宮門，才一起折返。

曹操來到袁紹住處，見了袁紹，告知皇長子被接入宮中一事。

袁紹立即集合幕僚，商議要事。

眾人齊聚密室，袁紹將皇帝要為皇長子擇師一事告知眾人。

袁紹的幕僚中，有不少獲罪的士人，以及不得志的寒門，這些都是袁紹為了今后出仕積蓄的力量。

南陽人何颙因和宦官爭斗獲罪，被袁紹庇護(hù)。

袁紹說完，何颙拱手道：“本初，袁司徒莫非要領(lǐng)著袁家，一起輔佐皇長子？這可是關(guān)系到袁家未來的大事，聽聞陛下并不喜愛皇長子。”

謀士許攸笑瞇瞇道：“何公此言差矣，陛下剛剛封皇后母親為縣君，足見看重。

“我聽說大將軍為了資助皇帝組建新軍，變賣了不少家業(yè)，還四處索要賄賂。

“陛下縱然不喜歡皇長子，何家如此幫助他，投桃報李，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袁紹聞言，急問道：“大將軍四處索要賄賂？”

許攸笑道：“本初剛來雒陽，可能還不知道，久居雒陽之人，卻非常清楚。”

袁紹掃視眾幕僚，眾幕僚一起點頭。

“如此甚好。”

袁紹笑道：“我這就下拜貼，求見大將軍，皇長子擇師之事，想必大將軍能說上話。”

……

雒陽，內(nèi)城。

冬日寒風(fēng)刺骨，但臨近年關(guān)，不少人來來往往置辦年貨，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袁紹馬車停在一處小門，正是大將軍府后門。

何進(jìn)在大將軍府居住，袁紹見何進(jìn)并非公務(wù)，何進(jìn)于是安排袁紹后門進(jìn)入。

袁紹進(jìn)門時，御者跟上，手里捧著一個黑漆木盒。

將軍府護(hù)衛(wèi)要求打開，袁紹笑了笑，自袖口掏出一塊金子，塞在護(hù)衛(wèi)手中，護(hù)衛(wèi)趕緊道歉，立即放行。

年關(guān)將近，大將軍府沒什么事，何進(jìn)在后宅廳堂接見袁紹。

何進(jìn)屠戶出身，雖然當(dāng)了大將軍，依舊一身市井之氣，此時穿著淡黃色蜀錦繡袍，做文人打扮，卻因為胡須橫生，有些不倫不類。

何進(jìn)起身，笑著說道：“本初，聽聞你在家中守孝，怎么來我這里來了？”

袁紹拱手道：“家父雖然不在了，但人情不能冷落，在下趁著年關(guān)走動家父舊日親友，也是為了遵行孝道。”

袁紹說完，御者送上“汝南特產(chǎn)”。

何進(jìn)揚了揚袖子，打開黑漆木盒，臉頰立即因為黃金的反光而變成了金黃色。

何進(jìn)咽了一口唾沫，點了點頭，“汝南特產(chǎn)”果然不錯，讓人看了，直接心情大好。

何進(jìn)讓侍從收好“汝南特產(chǎn)”，看袁紹的眼神瞬間多了幾分和善。

何進(jìn)請袁紹坐下，笑著說道：“本初，你有什么事，某可以做到的，盡管說。”

袁紹搖頭道：“大將軍，我來拜見，并非做買賣，豈能因為些許供奉，而要求大將軍做什么？”

何進(jìn)眉頭一皺：“本初，你話最好說明白些，某出身市井，不會你們世家豪族那些彎彎繞。”

袁紹拱手道：“在下只想輔佐大將軍，鞍前馬后，效力帳下，還望大將軍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