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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解開執念

不知不覺,時間又悄然來到一個月之后。

晨霧籠罩的維多利亞港邊,姜炎倚在一輛紅色跑車車頭。

他身邊放著一份新聞稿件,上面赫然寫著《神秘富豪‘泥鰍王’捐贈500萬善款》的標題。

便在此時,一輛馬自達轎車呼嘯而過,停在姜炎身邊。

一位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從車上走來。

“王記者,你遲到了。”

王記者很是尷尬,賠笑道:

“不好意思姜先生,塞車。”

姜炎看了一眼他開的馬自達轎車,相信王記者應該沒有說謊。

他將新聞稿件遞過去,同時還遞過去一個牛皮紙袋,里面裝著兩打厚厚的港幣。

“記住,這篇報道里不需要出現‘姜炎’這個名字。”

記者接過牛皮袋時,手指不自覺地掂了掂分量,隨后便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看向姜炎,疑惑道:

“但捐款人明明是姜先生你,為什么...”

姜炎搖了搖頭,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約莫四十歲,穿著考究的三件套西裝,眼角帶著溫和的笑紋,完全看不出賭徒的頹唐。

“這才是你要報道的主角。”

姜炎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

“泥鰍王,白手起家的電子業大亨,二十年如一日匿名行善...”

王記者接過照片,臉上的疑惑更重了,他總覺得看這人的面相,就不像個好人。

姜炎沒理會王記者怎么想,繼續道:

“我要十八家報紙,電視臺輪番報到他的事跡?!?

“把他塑造成道德楷?!聵I有成卻低調謙和,富可敵國卻心系孤兒?!?

王記者神情恍惚的點了點頭。

他們記者都是收錢辦事,只要錢到位,要宣傳誰都沒問題。

......

當天的晚報印刷車間里,油墨味混合著機器的轟鳴。

排字工人老陳盯著泥鰍王的畫像發呆,他總覺得這個富豪似曾相識——

特別是那略顯浮腫的眼袋,像極了兩個月前在旺角賭場門口被他趕走的那個爛賭鬼。

這家伙,成大慈善家了?

.......

次日清晨,全港報紙頭版同時刊登出這位‘隱形慈善家’的事跡時,所有人心底都涌起一股敬意。

茶餐廳的電視里,女主播正用哽咽的聲音念著稿件:

“...泥鰍王先生始終堅信,真正的成功不在于積累多少財富,而在于溫暖多少人心...”

......

銅鑼灣的巨幕LED屏突然切換畫面,泥鰍王半身像在晨光中緩緩浮現。

上班族們匆忙的腳步漸漸停下。

“快看!是那個隱形慈善家,泥鰍王?!?

.....

九龍塘豪宅區的私家花園里,幾位貴婦的早茶聚會突然安靜下來。

鑲著金邊的骨瓷茶杯停在唇邊,她們不約而同地望向管家剛剛送來的《香江早報》。

封面上的泥鰍王正在對鏡頭微笑,那笑容溫和中帶著神秘。

“我好像在某次慈善晚宴見過他...”

穿香奈兒套裝的張太太喃喃自語,精心修飾的眉毛微微蹙起。

事實上她從未見過這個人,但此刻卻莫名確信自己與泥鰍王有過交集。

.......

中環寫字樓的電梯里,年輕的實習生們捧著平板電腦小聲議論:

“聽說他當年是靠賣魚蛋起家的...”

“不對啦,我叔叔說八十年代就跟他做過電子零件生意...”

每個人都信誓旦旦,仿佛與這位突然出現的慈善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

清晨的警局休息室里,金麥基手中的咖啡杯突然傾斜,褐色的液體在報紙上洇開一片。

他死死盯著頭版上泥鰍王的半身像,太陽穴突突直跳。

“癡線...”

他喉嚨發緊,

“泥鰍王那個爛賭鬼,成慈善家了?”

孟超的叉燒包掉在地上,眼睛卻無法從報紙上移開。

照片里泥鰍王溫和的笑容,與記憶中那個被拷在審訊椅上、滿臉油汗的賭徒重疊在一起。

“會不會...是重名?”

孟超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副刊上赫然登著泥鰍王年輕時的‘舊照’——

那分明就是他們見過的賭鬼,只是照片里的他穿著體面的西裝,在某個慈善晚宴上舉杯微笑。

“完蛋了,要是讓人知道泥鰍王死在咱們警局,會不會有人投訴咱們?”

孟超和金麥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臉上的擔憂。

.......

與此同時,大富豪夜總會的化妝間里,阿紅手中的睫毛膏突然折斷。

黑色膏體在報紙上劃出一道痕跡,正好橫貫泥鰍王含笑的嘴角。

鏡子里映出她瞬間亮起的眼眸。

她恍惚看見自己穿著潔白的婚紗,從加長林肯里邁出,而泥鰍王——不,現在該叫王先生了——正捧著玫瑰在紅毯盡頭等候。

“啪!”

粉餅盒摔碎的聲響驚醒了她。

阿紅望著鏡中濃妝艷抹的自己,突然發出一聲苦笑。

他現在是事業有成的杰出企業家,而自己不過是一名陪酒妹,兩人已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她慢慢擦掉暈染的眼妝,重新描摹。

走廊里傳來媽咪的催促聲:

“小紅,你還在干嘛,888房的客人等急了!”

“就來。”

她最后看了眼報紙,輕輕將它塞進垃圾桶。

起身時吊帶裙滑落,露出肩頸處未消的淤青。

......

阿紅推開888房的房門,包廂內,隱約可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陷在真皮沙發里。

好靚的仔......

她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好久沒接待這么靚仔的客人了。

阿紅職業性地撩了撩卷發,踩著細高跟搖曳生姿地走過去。

她正要俯身斟酒,卻對上一雙幽深如古井的眼睛。

“我是泥鰍王的朋友。”

阿紅指尖一顫,僵在原地。

“你欠的一百萬高利貸,他已經幫你還清了?!?

這句話像一記悶雷炸在耳邊。

她突然想起報紙上那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姜炎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張支票,燙金邊緣在霓虹燈下閃過一道冷光。

“這一百萬你收著?!?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泥鰍王讓我帶話給你...好好活下去?!?

阿紅的眼眶瞬間紅了。

她猛地抓住姜炎的手腕,急聲道:

“帶我去見他!現在就去!”

姜炎輕輕抽回手,起身往門外走去。

他背對著阿紅,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

阿紅身形一顫。

包廂門關上的瞬間,阿紅手中的支票飄落在地。

她緩緩蹲下,突然發現自己的眼淚竟然把睫毛膏沖出了兩道黑痕——

這是她入行八年來第一次哭花妝。

走廊上。

姜炎腳步一頓,忽然感到靈魂深處有什么東西‘咔’地碎裂了。

像是常年壓在心臟上的冰層突然消融,又像是纏繞在靈臺深處的蛛網被清風拂去。

他深吸一口氣,夜總會渾濁的空氣竟變得清冽起來。

執念...解開了!

他下意識摸向丹田位置,那里原本盤踞的陰冷氣息已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正順著奇經八脈游走全身。

姜炎嘴角不自覺揚起。

泥鰍王殘存的最后一絲執念,終于隨著那兩百萬港幣,永遠消散在香江的夜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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