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三樣禮物
黎明時分，程府后院的墻頭上突然探出一只戴著鐵護腕的手。
唐安正蹲在柴房里研究那些紙片，聞聲立刻抄起一根柴火棍。只見一個滿身是血的身影從墻頭滾落，重重摔在草堆上。
“戰兄？“唐安連忙上前，認出那張沾滿血污的臉。
戰凌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聽我說...程家案牽連太子黨爭...三日后倭寇會...會...“
話未說完，這位鐵打的將軍竟昏死過去。唐安摸到他后背插著半截斷箭，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阿福！快去請大夫！“唐安低喝一聲，隨即皺眉——如今程府被圍，哪還有大夫敢來？
正發愁時，一塊繡著青竹的手帕從窗外飄進來，精準地落在戰凌云傷口上。唐安抬頭，看見藍海棠站在窗外，月光給她清冷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
“用這個先止血，“她聲音依舊平靜，“他中的是'青絲繞'，尋常大夫解不了。“
唐安這才注意到手帕上沾著淡綠色的藥粉，一接觸傷口就發出輕微的“嗤嗤“聲。戰凌云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
“你怎么...“
“噓——“藍海棠突然豎起手指。遠處傳來錦衣衛巡邏的腳步聲。她飛快地瞥了唐安一眼，轉身隱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明日午時，我會再來。“
唐安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這位藍姑娘，似乎比表面看起來復雜得多。
次日正午，程府大門外突然騷動起來。唐安躲在門縫后窺視，只見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被鐵鏈鎖著押過來，口中喊著嘰里咕嚕的話語。
“這就是程家勾結的倭寇！“為首的錦衣衛高聲宣布，“今日當眾審訊！“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有人已經開始往那些“倭寇“身上扔爛菜葉。唐安瞇起眼睛——這些人雖然皮膚黝黑，但指甲縫干凈，腳上還有長期穿木屐留下的繭子，明顯是沿海漁民假扮的。
“且慢！“唐安突然推開大門，“這些人根本不是倭寇！“
錦衣衛臉色一沉：“哪來的刁民？敢妨礙公務！“
唐安不慌不忙走到一個“倭寇“面前，用日語說了句“早上好“。那人一臉茫然。
“諸位請看，“唐安轉向圍觀百姓，“倭寇說日語，這人卻聽不懂。而且...“他突然扯開那人的衣領，露出鎖骨上的刺青，“長崎漁民才會紋這種鯛魚圖案，倭寇紋的是浪花！“
人群嘩然。錦衣衛惱羞成怒，拔刀指向唐安：“妖言惑眾！給我拿下！“
唐安早有準備，從袖中掏出一個皮囊猛地摔在地上。“嘭“的一聲悶響，濃烈的辣椒粉混合著酒氣炸開，形成一片刺鼻的煙霧。他趁機拽起戰凌云就往側門跑。
“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藍海棠不知何時出現在巷口，手中長劍出鞘，寒光閃過，追得最近的錦衣衛慘叫一聲捂住手腕。
三人七拐八繞，最終躲進一間廢棄的米鋪。戰凌云已經醒了，虛弱地靠在墻邊：“唐兄...多謝...“
“少說話，“藍海棠打斷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解藥，能暫時壓制毒性。“
唐安接過瓷瓶，指尖不經意擦過藍海棠的手背。她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手，耳根微微泛紅。
“藍姑娘為何要幫我們？“唐安一邊給戰凌云喂藥一邊問。
藍海棠沉默片刻，從腰間解下一枚白玉佩：“這個...給你。“
玉佩溫潤如水，正面雕著并蒂蓮，背面刻著“海棠“二字。唐安雖然不懂玉，但也看出這是上等貨色。
“這是？“
“辟邪的。“藍海棠別過臉，“戴著它...或許能保平安。“
戰凌云突然咳嗽兩聲，意味深長地看了唐安一眼。唐安這才反應過來——并蒂蓮是婚嫁常用的圖案，這哪是什么辟邪之物，分明是...
“藍姑娘，這太貴重了...“
“不要就扔了。“藍海棠轉身就要走。
唐安趕緊把玉佩揣進懷里：“要要要！多謝藍姑娘！“
藍海棠腳步微頓，嘴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隨即又恢復冷淡：“錦衣衛在城南有埋伏，你們最好從水路走。“
她離開后，戰凌云虛弱地笑了笑：“唐兄好福氣啊...藍家的傳家玉佩都到手了...“
“少廢話，“唐安扶他起來，“你昨晚說的三日后，到底怎么回事？“
戰凌云神色凝重起來：“我查到'金花秋葉'是太子黨的暗號，他們計劃在冬至那天，假扮倭寇襲擊漕運船只，栽贓給程家和其他商賈，好讓太子一派接管江南漕運...“
唐安腦中靈光一閃：“所以那些假倭寇...是提前準備的'證據'？“
正說著，屋頂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唐安立刻吹滅油燈，示意戰凌云噤聲。一道黑影從房梁上輕盈落下，手中短劍寒光凜冽。
“柳傾歌？“唐安松了口氣。
柳傾歌卻劍尖直指戰凌云：“他知道的太多了，必須死。“
唐安擋在戰凌云身前：“你瘋了？他是...“
“你以為藍海棠真是來幫你的？“柳傾歌冷笑，“她那解藥里摻了'百日眠'，三日之內不服真正的解藥，這位戰將軍就會長睡不醒！“
唐安震驚地回頭，卻見戰凌云已經昏睡過去，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為什么...“
柳傾歌收起短劍，突然貼近唐安，紅唇幾乎碰到他的耳朵：“因為這場游戲，比你想象的復雜得多。現在，我有三樣禮物給你...“
她從懷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銅鑰匙：“這是玉龍軒密室的鑰匙。“
又拿出一封火漆封著的信：“這是程老爺被帶走前托我轉交的。“
最后，她輕輕握住唐安的手：“這是我的命...都交給你了。“
唐安還沒反應過來，柳傾歌已經推開后窗：“錦衣衛馬上就到，帶著戰凌云從水路走。記住，別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說完，她縱身躍出窗外，正好迎上追來的錦衣衛。唐安從窗縫看見她故意引開追兵，肩膀中了一箭卻恍若未覺，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巷尾。
唐安背起戰凌云，摸出懷中的玉佩看了看，又想起柳傾歌臨走時決絕的眼神，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這三樣禮物，恐怕沒一樣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