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月本來已經做好打硬仗的準備了,結果次日起來點卯的時候,那些管事竟然一個比一個聽話,都不必楚明月敲打,連一個語氣沖一點的都沒有,各自乖乖地匯報完了自己管的事,就垂手而立,靜等著楚明月吩咐。
對于楚明月而言,這實在是意外之喜了。
“諸位媽媽辛苦了,我剛接手管家,有很多事情不懂,還得諸位媽媽幫襯著,望諸位日后不吝賜教。”
眾人忙道不敢。
楚明月叫含珠給她們發了銀子,便打發她們走了。
管事婆子們結伴離開,直到出了望舒居的大門才敢拍著胸口松了口氣。
“還以為這位跟世子妃一樣是個難纏的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不過這位跟世子妃可是姐妹,我看咱們還是悠著點吧,萬一把這位逼急了,又把管家權甩給世子妃,等著咱們的可都是苦日子了。”
“是啊是啊!我現在一想起來要面對世子妃,我這腿就發軟!”
雖然楚明昭總是笑臉示人,但前車之鑒在那放著呢,她們生怕自己什么時候一個疏忽,就也被打發出去倒夜香了。
望舒居。
楚明月靠在椅背上,臉上神情凝重。
今天雖然很順利,但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如今的侯府積弊深重,等她徹底把管家權握在手中之后,必定要大力整治一番!
不過眼下,還是先辦好吳氏的生辰為重才好。
只有把吳氏的生辰宴辦妥了,才有可能從她手下接過侯府所有的產業。
楚明月仔細回想了一番,前世楚明昭是如何辦的這次生辰宴。
想著想著,她就皺起了眉頭。
侯府可用的下人雖然多,那些管事看著也都還算老實,但是這賬冊上的貓膩太多,她實在不敢相信那些下人。
畢竟這場宴席的銀子都是要她自己出的,萬一那些下人對油水不滿,糊弄差事怎么辦?
這是她第一次在吳氏面前露臉,她賭不起。
良久,她列下一份單子,帶著含珠親自出門置辦了。
——
一連幾天,楚明月忙得熱火朝天,楚明昭則是與她相對的另一個極端。
楚明昭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之后除了吃飯就是跟裴景淮在一起散步聊天曬太陽,日子賽過活神仙。
但是好景不長。
吳氏的生辰還沒到,裴靈萱先回來了,吳氏把楚明昭叫去了松鶴院,叫她明日親自去京城外的長亭接裴靈萱。
于是從松鶴院回來,楚明昭就開始挑衣裳。
“少夫人,咱們可要好好打扮,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過得好!”玉蘭握緊了拳頭。
楚明昭卻搖了搖頭:“傻玉蘭,咱們自己知道自己過得好就行了,沒必要讓旁人知道。”
更沒必要讓裴靈萱知道。
“挑個素凈的衣裳,首飾……也素凈一點吧。”
楚明昭低頭看了看,隨即把自己手上那對金絲陽綠的鐲子取了下來。
上輩子跟裴靈萱打了個照面,這對鐲子就被搶走了,所以這輩子,她一定要好好保護它!
“少夫人,這鐲子多好看啊,您怎么給收起來了?”
楚明昭扯了扯嘴角。
就是因為好看才要收起來的啊。
“那位跟咱們家世子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可不能真當一家子對待,還是別露富了。”
玉蘭點點頭,繼續轉身去挑裙子。
這時,裴景淮過來了。
看著滿屋的錦衣華服,裴景淮提醒道:“夫人,還是不要打扮得太……富貴的好。”
“我剛聽說,她在外祖家認識了個嗜賭成性的紈绔子弟,要是在她面前露了富,日后只怕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一聽這話,玉蘭頓時打了個激靈。
她剛剛還因為楚明昭不想打扮自己而覺得不情愿呢,一聽這話,她頓時什么心思也沒了,火速扔了手里的華服,又到衣柜前頭翻找起來。
楚明昭則是把自己頭上身上的首飾一股腦都取了下來,收進了匣子里,轉而開始挑比較素凈的首飾。
幸好她前些年不愛出門,的確有很多素凈的首飾,現在正好能派得上用場。
那廂,玉蘭翻找了一陣,終于找出來一件沒什么刺繡的。
這樣一來,總算是能對付過去了。
這時,云水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世子,少夫人,周掌柜來了。”
裴景淮和楚明昭對視一眼,便朝外走去。
周掌柜這次過來,是送馬車的。
楚明昭先過去里里外外地看了一圈。
馬車通體以上好的紫檀木制成,自帶一股幽幽的檀香,馬車底部比一般的馬車要厚實許多,后門處有個拉手,往外一拉就能將馬車底部的木板抽出來,與此同時,幾根用做支撐的柱子也會跟著放下來,形成了一個穩固的緩坡,支撐輪椅上下。
馬車里面則是分為兩廂,后頭是專門安放輪椅的,左右打了幾個柜格,里頭能放些茶點之類的東西,裴景淮伸手就能夠到。
靠近前門的地方設了座位,如此便互不干擾,更顯得寬敞。
不過……
紫檀木名貴得很,一個小擺件都價值百金,何況是這么大一個馬車,這是裝都不裝了,生怕她不知道裴景淮背后有什么貓膩?
云水推著裴景淮上去又下來,又拉著暮山上了緩坡,二人連連點頭:“這馬車不錯!”
他們兩個習武之人站上去都穩穩當當,可見牢固。
如此一來,裴景淮上下馬車就不必像之前那般狼狽了!
臉上掛著兩個青黑眼圈的周掌柜終于松了口氣。
他最近連覺都沒怎么睡,總算是沒白忙活。
“少夫人,關于輪椅小的也已經想好了,輪椅的靠背和坐的地方可以替換成藤編的,這樣就不用擔心不透氣了。”
楚明昭點頭:“都聽您的。”
話音落下,楚明昭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裴景淮就這么在輪椅上坐著,會不會不舒服?
楚明昭下意識地看向裴景淮,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明日,我陪夫人一起去。”
楚明昭默默看了一眼這紫檀木制成的馬車,良久才道:“說好了不露富呢?”
這么一輛紫檀木馬車出去,說他們沒銀子,誰信吶!
裴景淮失笑:“她總不能把馬車給偷了吧?”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周掌柜已經開始悄悄抹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