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深秋,街邊的供銷社早早就開了門,遠處駛來幾輛二八大杠,清脆的車鈴聲驚醒了電線桿上的排排麻雀。
老槐樹下,唐柏裹了裹身上的半舊羊毛衫,忽然低頭看向那幾個自制的“電視天線”。
說是自制天線,實際就是將銅絲環固定在木架子兩端,再用絕緣導線把接口連上,制作過程相當簡單。
不過由于當時那個年代人們知識水平普遍不高,再加上沒幾個商家出售,竟讓這東西意外成了稀缺品。
唐柏正愣神之際,忽見一個身穿藍灰工作服,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走了過來。
他先是俯下身拿起天線,細細打量了一番,繼而開口問道;“這東西我見過,好像是跟電視搭著使的吧?”
“大叔果然識貨!這東西叫電視天線,是專門用來增強信號的,只要有了它,保證您家的電視機從此再無雪花!”
“怎么用啊?”
“簡單!把木架子支到屋頂上,再把電視接口跟它一連就能用了。”
“嗯,聽著倒不錯。那你準備賣多少錢啊?”
唐柏聽到對方有意購買,抿著嘴一臉真誠地開口道;“不多,只需10元。”
“這么貴!能不能便宜點啊?”
“哎呀,大叔您想想看,您花幾百塊買個電視機,結果還時常有雪花,而現在您只需要花10元,就能大幅提高觀看體驗,這極致的性價比難道不值得您購買嗎!”
中年大叔看了看眼前的天線,又想起自家那臺“時常掉線”的電視,最終還是咬牙應了下來;“10塊就10塊,我買了!”
他從下身口袋里摸出一沓皺皺的鈔票,數出10元顫抖著遞到了唐柏手中。
隨后的一個小時內,唐柏如法炮制,將剩下的電視天線盡數賣了出去。
臨近晌午時,唐柏看著挎包里那一沓鈔票,嘴都咧到了九霄云外;“唉,看來還是得多淘換點零件兒啊!”
他大步流星地走回家,正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其他人,誰知剛邁進院子就瞧見他爹正手拿笤帚,一臉嚴肅地半蹲在門檻上。
“爹,你蹲在那兒干嘛呢?”
唐成看到“乖兒子”回來后并未多言,起身抄起笤帚就要給他一頓物理打擊。
不明所以的唐柏下意識往后縮了縮,一邊躲閃一邊大聲喊道;“爹,我今天可沒闖禍啊!你不能沒理由就揍我一頓吧?”
“是嗎?可我怎么聽人說,你投機倒把去了呢!”
“天大的冤枉啊!我不過就是賣了幾個電視天線而已,不但沒犯罪,還給咱家掙了將近八十塊呢!”
“電視天線?你哪來的那東西啊?”
“就用木架、銅絲、絕緣導線自己組裝的啊,可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那成本有多少啊?”
唐柏聞言還真掰起指頭算了起來;“額,木架是我用撿來的木頭做的,就買銅絲和絕緣導線花了點錢,不過攏共不到10塊錢吧。”
“什么!一共花了不到10塊錢,你居然往外賣80,你還說這不是投機倒把!”
“爹!這組裝也挺費勁的,時間成本也是成本啊!”
正當兩人爭論不休時,另一間房里突然冒出個丫頭:鵝蛋臉,皮膚白皙,栗色長發堪堪及腰,一身碎花連衣裙,外面套件開衫毛衣,雖不算傾國傾城,但很討人喜歡。
她是唐柏的親妹妹,整個唐家的掌中寶——唐糖。
“哥,爹!你們都別吵了!其實我覺得哥做的沒錯,這買賣本就是兩廂情愿,既然雙方都沒意見,那其他人又憑什么去指責呢。”
“嗯,還是小糖通情達理。”
唐成見自己的小棉襖都站在他那邊,而且唐柏已然成年,索性也懶得管了。
他將笤帚一扔,沒好氣地說道;“行,你就作吧,等出了事,我看你怎么收場!”
“我可是唐柏,怎么會出事呢。”
唐成聽后不禁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少吹一會兒吧,準備吃飯了。”
“哦。”
聽到飯快熟了,唐糖頓時眼眸一亮;“爹,今晚我們吃什么啊?”
“豬肉燉白菜。”
“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嗎!”
見今晚有肉菜吃,唐糖立馬一蹦一跳地溜到了廚房里,而當她掀開灶臺上的大鐵鍋后,原本滿是期許的臉頓時耷拉了下來。
說是豬肉燉白菜,實際往里看去,鍋里滿是一望無際的白菜,只有零星幾點肉末和一層薄薄的油證明著它還勉強算個葷菜。
“爹,你管這叫豬肉燉白菜啊?這分明就是白菜燉白菜嘛!”
“有的吃就不錯了,少挑三揀四的!”
“我!”
唐糖在一旁撅著嘴表示不滿,唐成卻直接略過她,徑直走到櫥子前拿出碗筷舀起了菜。
看到她那委屈的樣子后唐柏不由得無奈一笑,隨即從挎包里摸出個淺黃色的紙盒遞到了唐糖面前;“好啦,別撅小嘴了,我可是特意給你買了一整盒桃酥呢!”
一聽唐柏給她買了桃酥,唐糖奪過紙盒就迫不及待地掀開包裝,從中取出一塊送入口中。
待香甜油潤的口感擴散至整個口腔后,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
“好了,先吃飯吧。”
夜半時分,唐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唉,沒有手機的日子,怎么過啊!”
牛馬不能失去抖音,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樣!
原來唐柏并非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而是從三十年后重生而來。
上一世他雖有些眼界,但苦于沒有資金支持,導致錯過了許多發家致富的機會,辛苦奮斗了半輩子,到最后卻連給爹治病的錢都沒有,所以重生的第一天,唐柏就立誓不再重蹈覆轍。
而這一次的情況跟之前一模一樣:母親早逝,是爹將他和唐糖一手拉扯大的,唐成在鎮上的建材廠上班,一個月只有200多塊,勉強能撐起一家溫飽。唐糖正在上高一,本應是最愛美的年紀,但由于家庭原因,一條長褲硬是讓她穿了三年。
他也曾嘗試過高考,奈何自己終究不是那塊料,所幸前世的記憶沒有消失,那些痛徹心扉的經商領悟,此刻成了他最大的底氣。
這一世,他想成為站在金字塔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