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凝驚愕地看著，那摧枯拉朽的劍光，眼底先是茫然，隨后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激動。

他甚至忘記了自身枯竭的靈力狀態，和那隨時可能崩碎的防御罩！

那些正在沖擊飛舟、發出恐怖咆哮準備發動致命一擊的妖獸兇影。

在那道輝煌劍氣的絕對威壓之下，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雞鴨，嘶吼聲戛然而止，只剩下本能的、魂飛魄散的哀鳴！

緊接著，那蘊含無盡憤怒與威嚴的爆喝聲，才如同遲來的驚雷。

穿透被斬開的妖氛霧障，滾滾而來，響徹在這片被隔絕的空間。

“妖賊安敢——！”

這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帶著山岳般的沉重威壓，與難以言喻的鋒銳劍意，不僅震散了殘余的妖嘯，更讓甲板上所有人，緊繃到極限的心弦，猛地一松！

白光漸斂，但并非消失，而是內蘊在那柄煌煌如大日的劍氣核心之中。

只見那道劍氣余勢不減，如同摩西分海般，將遮蔽萬物的紫黑妖霧，徹底劈開一道長達千丈、觸目驚心的巨大豁口。

久違的天光，刺破了那令人窒息的灰暗，如同希望的火炬，第一次灑落在這片被圍困絕地！

飛舟四周，方才還兇威赫赫、即將突破的群妖，瞬間如遇天傾，在煌煌劍氣的余威，和烈陽般的白光掃射下，驚恐哀嚎著，如同潮水般向更深、更濃的霧障中，倉皇退去！

那頭發出恐怖嘶吼、剛剛凝聚出，堪比金丹妖丹雛形的存在，更是發出充滿恐懼，和痛苦的尖銳嘶鳴，氣息瞬間萎靡大半，倉惶遁入霧海深處。

飛舟上，那道遍布裂痕，卻最終沒有崩碎的防御光罩，在白日般的輝光照耀下，終于暫時穩定下來。

甲板上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四名玄雷峰弟子，維持著陣法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渾身靈力幾近枯竭，幾乎要癱軟下去。

宰凝死死盯著那道，開始緩緩淡去，卻留下通天光路的煌煌劍氣，以及裂口中灑下的天光。

他臉上血色盡失后的蒼白尚未恢復，取而代之的，是混合著死里逃生的茫然，與被那驚天一劍深深震撼的失神。

小飛緊緊抓住邱澤的衣領，黑豆眼呆呆地望著那劈開黑暗的劍痕，仿佛也被那宏大的力量懾服。

邱澤抬手擋在眼前，瞇著眼，透過指縫看向那逐漸消散的白光和裂口處的天光。

何等強大的一劍！

實力的絕對壓制！

不等邱澤多想，一道挺拔如松，身披青衫、頭戴斗笠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眾人的眼簾當中。

他正背對著，剛剛劈開的光路，懸空而立。

陽光從他身側涌入，勾出一道剪影，凜冽的劍意尚未完全散去。

望去遠去遁逃的妖霧，褚憶南那被斗笠陰影半遮的冷峻面龐上，那兩道如劍刻出的眉毛，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

‘嗯？’

一個無聲的疑惑在他心中掠過。

他劍心通明，對劍氣所斬之物的反饋感知入微。

方才那足以斬滅初成金丹妖丹雛形的一劍，竟未能將那霧海中，氣息最強的孽障徹底誅殺？

“竟能擋我‘分霄’一劍不死？”

褚憶南低語聲極輕，似是對自己所言，又似只是劍意掠過唇齒間的清鳴。

這份意外的堅韌，在絕對碾壓的境界差距面前，顯得有些不合常理。

讓他平靜如深潭的眼眸中，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訝異。

但這絲訝異，并未化作絲毫遲疑。

那團裹挾著妖孽首領、正倉惶向霧海最深處潰逃的濃稠妖霧，在褚憶南眼中，與一只被驚飛的蚊蟲無異。

既是未死透，那便再補一劍。

他既已出手，便無放虎歸山的道理。

褚憶南負于身后的右手，隨意至極地，朝著那潰逃方向的虛空屈指一彈。

“嗡！”

一道純粹、凝練、速度快到極致的光流應聲激射而出！

這光華，遠不如剛才那“分霄劍”來得震撼天地，煌煌烈日。

它纖細、內斂，如同黎明前撕破夜幕的第一縷真正陽光，又似星辰爆裂前壓縮到極致的星核之輝。

沒有刺耳的破空聲，沒有浩蕩的聲勢，唯有一股純粹到令人心膽俱寒的洞穿之意！

劍光如流光飛矢，其速遠超神識捕捉，剎那間便穿透了翻涌的霧海，沒入那即將消失在視野盡頭的，巨大妖影之中。

連慘嚎都未來得及發出完整的音節——

“嗷——嗤！”

一聲戛然而止、帶著些許粘稠聲響的凄厲短嘯，猛地從霧障最深處爆發出來。

旋即又被無邊的妖霧死死吞沒，只留下令人牙酸的余韻，在空間里震蕩。

下一瞬，那道流光劍光，已然循著射出時的路徑返回，仿佛只是做了一次，無需動念的小事。

眨眼間便完成了它的使命。

待眾人看清時，流光已悄然懸停在褚憶南負于身后的手指前方。

劍光的本體依舊看不清，但劍光的尖端……

一只體型龐大、面目猙獰丑陋到極致的妖物，已被貫穿了碩大的頭顱。

邱澤微微側目看去。

其尸身形體怪異，狀似邱澤前世在圖冊上所見過的翼龍。

只是體型卻小了許多，僅有丈余長短。

此刻雙翼無力地收攏，緊貼在嶙峋的軀干兩側，扭曲的肢體末端，殘留著撕裂狀的爪鉤與皮膜斷口。

原本覆蓋的暗紫鱗片，大片剝落焦黑，顯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的筋骨。

最可怖的是其頭顱，一個前后通透的巨大創口中，黏稠腥臭的紫黑色妖血正淅淅瀝瀝滴落，與下方翻涌的灰霧糾纏、消融。

可惜自己現在用不了天機地圖，不然真想現在就看看，這家伙到底是個什么品種。

邱澤在心中想著。

不過想來這東西，也必然會隨著他們，一起被拉到宗門。

晚些時候再看也無妨。

然而下一刻，邱澤便看到一縷縷、一股股，絲絲縷縷的黑氣，正不斷從那妖物頭顱的創口、殘破的身軀、甚至是鱗片的縫隙中滲透出來。

這黑氣極為精純，其質地粘稠如墨，色澤深沉得，仿佛能吞噬掉周圍那灰紫色的妖霧光暈。

即便是隔著防御光幕，邱澤都能感受到其中，散發著一種與純粹的妖煞截然不同、更加陰冷、詭譎、仿佛能侵蝕神魂本源的氣息。

這股氣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尸骸上縈繞、盤旋，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