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鹿坐在副駕駛座上，握拳抵著額頭，他的腦海中不斷的回響著最后一次見面時，卡夫卡曾在醫院病房內對他說過的話：

「為什么？還能是為什么，不這么做，我怎么把你賺上山來？看過水滸沒？智多星吳用知道吧？有點損招全往好漢身上使了，我就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如果你繼續待在組織里，只會被坑得更慘，所以恭喜你，終于脫離苦海了，祝你以后再也不要碰到和我一樣的卑鄙小人。」

誠如卡夫卡自己所言，他的確是一個卑鄙的家伙，要多損有多損。

可就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卻寧可冒著被嚴重處分的風險，給姜承鹿打了那通關鍵的電話。

正是這通電話，讓姜承鹿得以虎口脫險。

至于后來他重拾自信，再度變身假面騎士的事情，雖說和卡夫卡沒多大關系，但平心而論，假如沒有卡夫卡一開始打給他的那通電話，就不會有后來了。

所以，卡夫卡真的是一個卑鄙小人嗎？卑鄙在哪？

姜承鹿閉上了眼。他終于發現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還有太多的事情他應該知道，卡夫卡卻從來都不告訴他。

如果今天是最后的告別的話，他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問清楚。

…………

姜承鹿進入組織基地后，終于見到了卡夫卡。

是在一間看起來很像禁閉室的房間，只有光禿禿的四面墻壁，以及靠墻的一張長椅。

姜承鹿一進門，就看到卡夫卡坐在墻下的長椅上，那頂標志性的圓頂禮帽和銀色手杖不見了，使得他看上去像個落魄的階下囚，一個人頹坐在那，目光呆滯的用手撐著下巴。

“聽說你犯的這事兒挺嚴重的。”姜承鹿兩手插著褲兜，走到卡夫卡面前。

卡夫卡抬起頭，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其實也沒那么嚴重，組織已經開過討論會了，雖然情節十分惡劣，但好在結果是好的，至少算你替我將功補過了，所以我暫時保住了一條命。”

“為什么？”

“我怎么知道為什么，決定我生死的又不是我自己，是組織高層的那些大人物，我能做的就只有聽候發落。”

“不是，我問的不是這個。”姜承鹿搖頭，“我是問你，為什么要打那通電話？”

面對姜承鹿的質問，卡夫卡沉默了半晌。

他想不到該如何回答，于是反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打那通電話嗎？”

“我會。”

“那不就得了？”卡夫卡聳了聳肩。

姜承鹿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他搖頭道：“不，你和我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卡夫卡嘴角揚起的弧度略帶譏諷，“你想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冷血動物，對嗎？”

姜承鹿不語。

卡夫卡笑得直抖肩，笑容中滿是自嘲。

“其實，我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但后來我發現，人最不能欺騙的就是自己。”

說著，他低下了腦袋，頹坐在長椅上，用雙手撐著額頭。

“所以你千萬不要學我，該冷血的時候就得冷血，否則害的就是你自己，只要你還是組織的一員，就遲早得學會這件事情。”

卡夫卡說到一半抬起頭，望著姜承鹿微笑道：“假如我被組織判了死刑，我會指定你做我的執劍人，等你用劍斬下我頭顱的那一刻，你就可以畢業，成為一名合格的組織成員了。”

姜承鹿皺著眉頭，露出一臉厭惡：

“我能問個事情嗎？”

“但說無妨。”

“咱們的組織，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或者說，沒病的人待在這里，也遲早要被逼瘋？”

姜承鹿終于忍不了了，哪怕他知道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會被房間內的監控畫面拍到，但他還是要說：

“難道組織就一定要把所有成員培養成視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動物？那組織成立的意義是什么？為什么消滅惡魔和保護人類之間就一定是沖突的？就不能折中調和一下嗎？組織里那么多工作成員，大家一樣也是人啊，非得那么極端，那么魔怔不可嗎？”

卡夫卡呆呆的張開嘴，欲言又止。

他沉思片刻，先是問出了一個問題：“看來你對組織的意見很大啊，所以，你覺得組織對你怎么樣？”

姜承鹿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如果站在打工人的角度來思考，至少組織該給他的待遇都已經給足了。

如果沒有組織的安排，僅憑借他自己的努力，是絕對不可能在一年之內賺到一百萬，甚至是千萬級收入的。

但他很不喜歡一點，那就是組織安排的人一直在他身邊監視著他。

姜承鹿一想到房間內還有監控，只能含蓄的回答：“我對組織給的待遇沒什么不滿的，但我很討厭組織防自己人跟防賊一樣的做法。”

卡夫卡轉了轉眼珠子：“原來你渴望得到信任是嗎？”

姜承鹿搖頭否認：

“我只是想不通，組織一直懷疑我的理由是什么，就像你給我打的那通電話，差點就被組織按照通敵叛國罪來處理，難道我不是組織的成員嗎？

如果你我都是一個組織的，那你打給我電話也能算是泄密？我在組織眼里到底是什么？是敵人嗎？既然如此，為什么被抓起來的是你，不是我？”

卡夫卡總算是弄懂了姜承鹿的想法，愣了一下，便釋然的笑了。

“你在意的原來還是這件事嗎？”

他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步子有些沒站穩，似乎還有些不習慣沒有手杖撐著的感覺。

“其實我剛加入組織的時候，也和你一樣，覺得組織的很多規定都莫名其妙，甚至稱得上有病，但后來才知道，每一條看似離譜的規定背后，都是相當慘痛的歷史教訓。”

“慘痛的歷史教訓？”姜承鹿猜測道：“你是說內戰吧？”

卡夫卡的臉色略顯驚愕：

“看來，Lisa已經和你說過這件事情了，但真實的歷史遠比你想象中的要殘酷。

那場內戰造成了組織的分裂，勝利的一方叫獵魔運動，失敗的一方叫靈修會。

可你一定沒有聽說過吧？前者為勝利所付出的代價，遠比后者要沉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