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氛圍略顯尷尬，出于社交的手腕……不對，是禮儀，姜承鹿拿起了杯子，把甜到發齁的紅茶一飲而盡。

一杯下肚之后，血糖蹭一下就竄了上來，胰島素感覺不夠用了。

姜承鹿裝作無事發生：“現在可以談正事了吧？”

桌子對面的卡夫卡往椅子上一靠，翹著二郎腿道：

“我先來給你介紹一下評分制度吧，從低到高依次分為D級到A級。

評分標準有很多個維度，打分的具體依據我后面會詳細為你解釋的。

在你來之前，組織內部經過會議商討，對你此次工作給出的評分是……”

卡夫卡頓了頓，冰冷的吐出一字：“D。”

“最低評分是嗎？”姜承鹿笑容中透著自嘲，但卻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已對這個結果做好了心里準備。

“讓我猜猜，我是有哪些地方沒有做好。”

姜承鹿低頭思考了一陣，猜測道：“是因為那幾個大學生嗎？我一開始沒注意到他們在拍攝，結果讓他們把錄像傳播到網上了，給組織造成了麻煩，所以組織降低了對我的工作評級？”

“不不不。”卡夫卡搖了搖頭，“如果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為組織帶來麻煩的話，那我們這么多年的保密工作算是在原地踏步了。”

卡夫卡打了個響指：“不過你猜對了一部分，你的工作評分之所以低，確實和那幾個目擊者有關，你為什么要救他們？”

“你問我為什么？”姜承鹿對于這個問題感到非常奇怪，“我為什么不去救他們呢？你難道要讓我對他們置之不理？”

卡夫卡一臉奇怪的皺起眉毛：“姜承鹿，需要我在提醒你一次嗎？你是獵魔運動的成員，你的職責就是盡你所能，消滅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惡魔，這就是組織成立的目的，也是你與我，每一個成員的職責所在。”

“你這話說的，我難道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嗎？”姜承鹿更奇怪了：“我不是已經把惡魔消滅了嗎？”

“可是你差一點就被惡魔消滅了。”

卡夫卡語氣冰冷的說：“你明明已經穩操勝券，卻為了救那幾個無關緊要的大學生被惡魔重傷。當然，算你走運，你最后還是戰勝了惡魔，但你能保證幸運女神每一次都會眷顧你嗎？”

姜承鹿的臉色有些不悅：“你給我翻譯翻譯，什么叫無關緊要？那幾個大學生都是活生生的人！”

卡夫卡用食指狠狠的戳了幾下桌面，咚咚作響的懟了回去：

“那我就給你翻譯翻譯什么叫無關緊要！記住，你不是什么特攝片的英雄！你是獵魔運動的D級探員，消滅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惡魔才是你的職責！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一切代價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姜承鹿不甘示弱的反問：“哪怕犧牲的是人命嗎？”

“人命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每過一小時會有多少人出生嗎？1.5萬人！全世界有多少人口？80億！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每秒鐘有多少人是死于疾病和意外？我告訴你，比被惡魔殺死的人還多得多！什么叫無關緊要，這就叫無關緊要！這個世界上的人口本來就是嚴重過剩的，就算放任不管，他們也會像蟑螂一樣越生越多，到時候一樣要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發起戰爭，以此來消耗多余的勞動力和人口，一樣會死很多的人，你管得過來嗎？”

姜承鹿面不改色：“我只管我看得到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年輕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不能置之不理，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是冷血動物。”

話說到一半，他的眼神有些異樣：“我之前怎么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

卡夫卡從桌子后面走出來，背著手在房間內踱步。

“哼。”他回頭冷笑一聲，“我們都是這種人，只要還在干這一行，你也遲早會變成這種人。”

他轉過身，淡漠的視線落在了姜承鹿的身上。

“所以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嗎？”

“我沒有錯。”姜承鹿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悔改的意思，“我只知道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或許過程不盡人意，我相信下次我可以做得更好。”

“如果你還是這樣的心態，你下一次不會有活著來和我報道的機會。”

卡夫卡轉過身來，雙手扶著姜承鹿的椅子，俯下身來，在他耳旁輕語：

“你一定覺得自己很偉大吧？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失敗了，不僅救不了人，還會放跑一只極度危險的惡魔，這只惡魔會沖進市區，造成更大的破壞，殺死更多的人，也許到那個時候，會有成百上千條的生命因為你的選擇而遭到滅頂之災。”

姜承鹿不語，他沒有第一時間反駁，因為他的心里清楚，卡夫卡所言不是沒有道理。

他當時的確沒有十全的把握能夠戰勝惡魔，在救下那幾個大學生后，他自己也身負重傷，或許稍有差池，最后的結果都會截然不同。

姜承鹿當時并沒有想太多，事后回想起來，這的確是一個近乎于電車難題的抉擇。

或許他會因為救下了那幾個大學生，而導致任務失敗，徒增成百上千的傷亡。這就變成了以多數人的生命為代價去拯救少數人的命，這個交換不能說不劃算，只能說是虧到了姥姥家。

姜承鹿終于意識到，像這樣的電車難題，今后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上演。無論他的選擇是什么，都會被濺一身的血，或是多數人的血，或是少數人的血。

到那時的他，究竟是一個英雄，還是一個冷血的劊子手呢？

卡夫卡欲言又止，輕嘆一聲道：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還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沒關系，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組織會給你一定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去迎接下一個任務。”

他松開了姜承鹿的椅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這也是我今天叫你來的主要目的，待會兒有個作戰方案研討會，我帶你去參加一下。”

“啊？又開會？”

姜承鹿人都快暈掉了，他現在一聽到“開會”兩個字，腦殼就發脹，兩眼就要一黑。

可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