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年還記得那時候他死活不同意，和那女生扯扯這，扯扯那，最后氣得對面回了一句“你個木頭腦袋，不管你了。”便再沒下文。

躺在床上，窗戶對面的燈又熄了幾家。

王年打開QQ，不止一次的想找找當年的那個女生的對話框，他又在幾十個好友里翻了一遍，有十幾個沒備注的頭像，點進去什么都沒有。

外面星點的光竟然如此刺眼，王年不想下床把窗簾拉上，于是背過身去，把被子蒙在頭上，蜷成一團抹著眼睛不自覺擠出的幾滴眼淚，隨后像是開了閘，再也收不回去了。

高二期中，楊秋靈在一天晚上和他提起過這件事，問他想不想找女朋友。

“沒人要我啊。”他回復說。

“我給你推個妹子，人可好了。”說完，楊秋靈推過來一個QQ號，王年一看，是前些日子加他的女生。

“嘿嘿，我有她的QQ哦。”王年迅速回復，帶著點炫耀般的沾沾自喜。

從那以后好像楊秋靈就慢慢不理他了。

已經兩個女生和我說要線下表白了，女生的心思還得女生猜，聽她們的說不準就是對的。

“小年，你的臉咋回事？”王媽端著一鍋稀飯，從廚房出來就撞上頂著通紅燈泡眼的王年。

“沒事，媽，昨晚睡覺忘關窗戶風吹的。”王年往嘴里胡亂扒著飯，含糊不清地講著。

“這孩子，有什么事和媽媽講啊，聽到沒，別憋在心里憋壞了。”

王年的眼淚再次止不住地打轉，手上筷子沒停，反而扒得更快了。

下午五點，驚蟄大酒店。

“呦，幾天不見，學會耍帥了？”戴著墨鏡和遮陽帽的思思遇見了同樣戴著墨鏡的王年。

“不是，和你學的。”王年的嗓子稍微有點啞，不過思思覺得王年在裝深沉也沒多問。

“讓你帶的花帶了沒？”思思做著最后檢查。

“帶了。”王年從西裝內袋里抽出一支大紅玫瑰，用別針戴在領口。

“行，你別說人就得靠衣裝，這一打扮，嘶，你別說，和別人一比——”思思故意拉長音，等王年轉向她時才吐出后半句“哈哈哈，你咋這么土呢。”

“別損我啦，思思姐，我進去了。”王年轉過身，遠遠看見幾個同學在酒店門口下車，又停下了腳步。

“別急，你再去花店買一大束白玫瑰，你只管進去浪，一會兒到時間我親自給你送進去。”

見王年還在猶豫，思思在背后推了一把，“去吧，要新鮮的。”

三樓的宴會廳，大部分人已經到了，王年和他們不太熟，瞅了一圈，見到安卓那張略帶猥瑣笑容的臉，也就大步向那邊走去。

“王公子，這身打扮帥得飛起啊。”

再次見到熟人，王年也放下心來，轉而一桌人聚在一起扯皮。

“楊大美女來了。”安卓小聲湊到王年耳邊說。

王年迅速轉過身，楊秋靈今天穿了一身鵝黃長裙，戴著一頂白色闊檐帽，一頭長發隨意搭在肩上，門外微風從后吹過，帶起裙擺向前微微蕩漾，說不出的美麗。

王年想起了學姐，那天早晨那道剪影也是同樣的裝扮。

“別忘了一會兒約她去看電影啊。”思思在微信上發消息提醒著。

王年回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明白。

“下面請任課老師們發言！”班長在臺上大聲吼著，宴會廳的氛圍逐漸推向高潮，連安卓都上臺鬼哭狼嚎地唱過兩首不知名的歌。

王年越發沉默，仿佛，不，確實與周圍的歡快格格不入，時間越接近尾聲，花了不知道多長的心理建設似乎越脆弱。

“呆子啊你，去啊！”思思在微信不停地消息轟炸，王年清晰的感覺到口袋里的手機震個不停，他沒什么勇氣再把手機掏出來了。

安卓再次上臺抓起話筒，用跑調的聲音唱了一首“闖碼頭”。

“下臺，換人！”三三兩兩的起哄聲傳出來，沒等半首歌的時間竟然跟著歌詞的踩點變成了整齊劃一的浪潮。

“哥唱歌有那么難聽嘛，這可是天使穩過的嗓子！看過來！”

安卓趁著間奏向著下面嚎叫。

一曲終了，安卓并沒有把話筒遞給下個人，轉而快步走下高臺，向后方快速跑去。

“放過我的耳朵吧，換人換人！”有人起哄著。

“拉倒，下面請我哥們講兩句，算哥的時間。”安卓大力摟起王年的肩膀，把他從椅子上拽起來，把手中的話筒塞進王年垂下的手里，抓起他的手腕送到嘴邊：“鼓掌！呱唧呱唧。”

“我...”王年吐出第一個字，熱鬧的大廳便寂靜下來，王年被安卓拽上高臺，掃視下方，思思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后門口，手上拿著的正是剛才買的白玫瑰。

“對了對了！大聲說出來！”思思的臉透過后門的玻璃，王年看懂了她的唇語。

思思已經換上了一身墨藍色的長裙，但上半身還是早上那套運動外套。

楊秋靈也被動靜吸引，坐在下面望著他。

兩個女生的身影某一刻出現了一絲重合，王年已經沒心思分清楚了。

“微微...”兩字吐出，王年的臉上瞬間透出粉紅。“一起去看電影...”

最終那句“我喜歡你”還是沒說出口，王年低著頭，心里翻江倒海。

我辜負的人太多了，現在又要再加兩個了。算了，像我這樣的老鼠就應該呆在下水道。

“微微？”

大門被推開，一道男聲傳過來，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

眾人轉頭看向門口，一個瘦高的男生站在那，腰間斜挎著一個登山包，沉靜得像一汪湖水。王年在他的眼睛中只看見了楊秋靈。

“絕對的失敗。”王年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會兒又能怪誰呢？王年把所有人想了個遍，最后發現罪魁禍首只有自己，王年無力的靠在安卓身上，否則這會兒他一定會倒在臺上。

沒人再關注高臺上的兩人。楊秋靈站起身，向身后略鞠一躬，小跑著向前面的男生走去。

“麻煩讓讓，擋路了。”門口的男生身后再次傳出一道好聽的女聲，同樣聲音不大，但夾雜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氣勢。

“學姐。”王年墨鏡片后的雙眼再次濕潤起來，無助像潮水般涌來，又像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了一片狼藉，和，一個小孩。

張墨林踩著紅色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王年身前，墨藍色的長裙半圓形拖在地上，但干凈得纖塵不染。

思思抓起王年的右手，將那一大把簇白玫瑰遞過去。

“我們走吧。”

是非對錯也無所謂了，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安卓看看周圍，將話筒塞給最近的人，也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