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深夜。

工作室里燈火通明，所有人圍在屏幕前，盯著剛剛渲染完成的宣傳片。

畫面從龜裂的土地開始，干涸的河床，餓殍遍野的村莊，再到張角撕碎《太平經》的瞬間。

接著，戰鼓響起，農民軍舉起武器，火光沖天。

最后，黑屏上緩緩浮現四個血紅大字——

蒼天已死。

沒有旁白，沒有炫技，只有最原始的情緒沖擊。

這一個月來，他們至少修改了17個版本，每一個鏡頭都被反復打磨到極致。

但現在，當成品真正擺在眼前時，方晨卻突然不確定了。

整個工作室鴉雀無聲。

半晌，老周才喃喃道：“這……是不是再調整一下？”

“我覺得有些細節還可以打磨。”

方晨沒有說話，他有幾分能夠理解老周的心情。

這就像小時候期末考試查成績。

既期待，又恐懼。

畢竟，這也能算是他們的第一次考試了。

再好的故事，看了很多次也會覺得變得稀疏平常。

這些天大家都泡在辦公室里，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磨這條片子。

對于很多鏡頭和故事，他們早就習慣了。

“會成的，我有預感。”顧柔嘉說道。

“我有信心。”方晨說。

“發吧，這就是我們想做的游戲。”

“不管了，發。”

顧柔嘉輕輕點擊了上傳按鈕。

“好了。”

顧柔嘉的聲音有些啞，“大家回去休息吧。”

沒有人動。

他們都知道，從明天開始，一切都將不同。

也許是一戰成名，也許是萬劫不復。

“我請大家吃宵夜吧。”

顧柔嘉突然說，“就當是提前吃慶功宴。”

這個拙劣的玩笑讓幾個人勉強笑了笑。

眾人慢吞吞地收拾東西，仿佛在拖延時間，不愿面對即將到來的審判。

方晨最后一個離開。

關燈前，他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四處散落的咖啡杯、寫滿注釋的白板、角落里堆成山的能量飲料空罐。

這里承載了太多汗水、爭吵和希望。

走廊的感應燈隨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在他身后一盞盞熄滅。

就像他們燃燒的激情，終將被時間吞噬。

總裁辦公室，許志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攥著一瓶威士忌。

“確定發布時間了？”他頭也不回地問。

秘書低頭查看平板：”顧組長剛確認，周五18點整發布。”

許志輕輕“嗯”了一聲。

這個時間選得很聰明——周五下班高峰，臨近假期，是通勤族刷手機的高頻時段。

但他更在意的是陳明那邊的動靜。

“市場部有什么反應？”

“陳總監半小時前召集了緊急會議。

“盯著點市場部，要第一時間記錄數據。”

“是，許總。”

許志冷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琥珀色的液體灼燒著喉嚨，他卻忽然感覺有幾分緊張。

就像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帶隊做游戲時那樣。

那時的他通宵三天寫完核心代碼，隨后喝了好幾口酒，緊張到差點吐在洗手間。

“許總……”秘書欲言又止。

“說。”

“您為什么這么堅持這個項目？”

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許志的目光卻穿過玻璃，看向更遠的地方。

“因為游戲不該只是商品。”

他輕聲說，“它應該是讓人記住的東西。”

許志摸了摸西裝內袋里的辭職信，那是他今天上午寫好的。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無論結果如何，這場仗，他都要打到底。

恍惚的，他想起來一句話。

“人生就是活那幾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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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直播間“小桃醬的深夜游戲間”準時亮起。

“大家晚上好呀~”

林小桃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粉色頭發出現在鏡頭前，身上套著那件標志性的兔耳連體睡衣。

她右臉頰還貼著粉絲送的“菜但愛玩”創可貼。

隨手抓起桌邊的奶茶猛吸一口，腮幫子鼓得像只倉鼠。

小桃醬甜膩地對著鏡頭 wink一下：“感謝'孤獨的狼'送的貓爪手套！mua~今晚桃桃就戴著它陪你一起熬夜！”

狼哥大氣！

桃桃今天不開游戲嗎？

桃桃多笑笑，心情都好了！

小桃醬一嘆氣：“唉，最近都沒啥好玩的新游戲嘛。老游戲都玩膩了，桃桃也想給大家整點新花樣啊……”

就在這時，直播間彈幕突然開始瘋狂滾動，立刻活躍起來：

桃桃今天又熬夜！

快看新出的游戲預告片！

蒼天已死必須看！

“誒？什么預告片？”

小桃歪著頭，睡衣帽子上的兔耳隨著動作晃了晃。

她瞇起近視眼湊近屏幕說道：“你們刷慢點啦，我昨天打游戲到凌晨，現在眼睛都是花的……”

作為知名游戲區主播，小桃以“技術菜但解說搞笑”著稱。

去年她玩《惡魂危機》被喪尸嚇到把鍵盤扔出鏡頭的視頻，至今還在鬼畜區廣為流傳。

彈幕刷得更快了：

華藝新游戲！

年度最佳預定！

桃桃快看，不看后悔！

“好好好，這就看。”

小桃嘟著嘴打開瀏覽器，睡衣袖子太長，她不得不像只小企鵝一樣笨拙地卷起袖口。

“蒼...天...已...死，這名字怎么這么中二啊？”

【蒼天已死】首支劇情預告片——“甲子·大疫”

小桃漫不經心的點開了視頻。

陰云密布的天空，一只烏鴉落在枯樹上。

鏡頭下移——龜裂的黃土，干涸的河床上，一具蜷縮的孩童尸體。

張角蹲在尸體旁，顫抖的手指撫過孩子凹陷的臉頰。

一個顫顫巍巍的畫外音傳來，那是一個老農：“大賢良師……求您……給娃畫道符吧……”

“這畫風……好沉重啊。”小桃醬微微皺眉。

一只布滿老繭的手顫抖著捧起一個破舊的陶碗。

碗里只有三粒發霉的粟米，顆粒干癟。

小桃醬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原本懶散的表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凝重。

“咦？這開場……有點意思。”

不是那種花里胡哨的特效，反而……挺真實的。”

畫面中的鏡頭拉遠，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農跪在干裂的田地上，小心翼翼地將碗遞給身旁同樣面黃肌瘦的小女孩。

饑餓，絕望，透過屏幕撲面而來

小桃醬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天……這些孩子們也太可憐了吧，這游戲走的是寫實風嗎？”

鏡頭陡然切換：金碧輝煌的縣衙內，肥頭大耳的縣令正在大快朵頤，油膩的手指抓著一只烤的流油的雞腿。

食物的奢華與饑民的慘狀形成鮮明對比，極具沖擊力。

小桃醬原本軟糯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憤怒。

“臥槽！這種人渣！吃得這么肥，老百姓都快餓死了！”

“氣死我了！”

“這游戲的世界觀也太黑暗了吧，這樣老百姓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