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色幽默?
- 說好做格斗游戲,歷史模擬什么鬼
- 多吃一口土豆絲
- 2680字
- 2025-04-26 05:00:00
幾個小時后。
許志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智能手環又一次提醒他用餐時間到了。
辦公室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像一條發光的河流。
他隨手抓起桌上的牛角面包,咬了一口。
他閉上眼睛,回想起這兩天的工作內容。
“嗯,今天的工作應該都處理完了。”
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頸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電腦里還存著一個文件。
那是顧柔嘉提交的新游戲demo,好像叫什么【蒼天已死】。
當時他剛開完會,正忙著應付董事會接下來的計劃,本著給新人多點機會的原則,他隨口答應了他們。
“反正就幾分鐘的事。”
許志看了眼時間,晚上9點20分。
他雙擊打開了那個不起眼的圖標。
屏幕再次亮起,粗糙的UI界面讓他皺了皺眉。
沒有腦機接口,沒有VR適配,甚至連畫面的顏色都沒有進行太統一的規劃。
【某年,春】
【縣令在翻黃歷】
畫面里,肥頭大耳的縣官正用戴著玉扳指的手指點著黃歷。
他身后站著個面黃肌瘦的師爺,官袍下露出破舊的草鞋鞋尖。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啊!“縣官的聲音油膩得讓人反胃。
許志挑了挑眉,面包屑從嘴角掉下來。
這配音倒是挺有特色,像是真找了個油膩中年人來錄的。
【衙役慌張闖進來:“大人!南村又餓死七個!“】
許志看到縣官臉上的肥肉抖了抖,隨即不耐煩地擺手:“慌什么?”
“甲子年大吉,定是餓鬼轉世去了。“
后堂突然傳來嬰兒啼哭,穩婆尖著嗓子喊:“吉時!吉時啊!“
游戲繼續推進:
【官道旁的界碑上,“甲子”二字被風雨磨得發亮。】
【老趙頭用袖子擦了擦碑面,露出下面一道刻痕,那是他多年前娶媳婦時刻的】
【當時里正說:“甲子年風調雨順,是個吉兆。”】
【現在甲子年到了,他的媳婦餓死在去年冬天,墳頭草已經發芽。】
【里正騎著驢經過,驢背上馱著新收的租糧:“老趙,看什么呢?”】
【老趙頭盯著界碑:“在看……天下大吉。”】
許志從椅子上微微直起身。
這敘事手法很特別,沒有冗長的對話,幾個簡短的場景就勾勒出一個時代的荒誕。
故事的后面,似乎藏著什么。
他有種預感,這個游戲,或許真的能行。
【官道上,兩個孩童在玩騎馬游戲。】
【“駕!你這賤民快爬!”】
【男孩揮著金絲纏的馬鞭。身下當馬的是個佃戶之子,膝蓋磨得血肉模糊。】
【路過的張角駐足。孩童指他:“那道士,你會變戲法嗎?”】
【張角蹲下,從袖中排出三粒米:“猜猜米粒在哪只手?”】
【孩童在他身旁看了一會,隨后掰開他的手指大笑:“你騙人!根本沒有米!”】
【張角攤開掌心,他的手上空空如也:“是啊,這世道,哪來的米呢。”】
許志的喉結動了動。
這段互動設計得很巧妙,沒有說教,卻把階級對立和饑荒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看向窗外,車水馬龍,流光溢彩,這早已看膩的都市夜景此刻竟讓他感到一絲慶幸。
“幸好,這只是游戲。”他喃喃自語。
【那孩童頓時失去了興趣,張角也不再理他。】
【張角走向縣衙,他被請去給縣太爺看病。】
【縣太爺躺在錦緞里,肚子脹得像懷胎十月。】
【“天師啊,本官這病?”】
【“積食了!”】
【“這幾日吃了什么?”】
【師爺搶答:“都是尋常伙食!不過昨日吃了整只烤全羊,前日用了八寶野鴨……”】
【張角開方:黃紙一張,朱砂三錢。】
【縣太爺展開藥方,最后寫著三個字。】
【吐出來!】
許志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久久沒有敲下評估意見。
辦公室的空調嗡嗡作響,他卻覺得胸口發悶。
屏幕上的畫面定格在縣太爺那張肥膩的臉,嘴角還沾著油漬。
“黑色幽默?”
他自言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但隨著劇情深入,敲擊聲漸漸停了。
【張角最初只是個畫符治病的窮道士。】
【他給寡婦的孩子退燒,給摔斷腿的老農接骨,甚至偷偷減免佃戶的租子。】
【他相信天道貴生,善惡有報。】
【直到那個雪夜。】
【大雪夜,十幾個村民擠在張角的草廬里。】
【他們的孩子吃了觀音土,肚子脹得像皮鼓。】
【張角的符水這次毫無作用,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女孩在母親懷里斷氣。】
【“大賢良師”】
【老農拽著他的袖子,指甲縫里嵌著泥。】
【“您不是能通神嗎?求求老天爺吧!”】
【張角望向供桌上的《太平經》。】
【書里寫著“天道貴生”,可天道究竟在哪?】
【他忽然抓起經書,撕下幾頁扔進藥罐:“煮了,喂給孩子。”】
【“蒼天已死——”他低聲道。】
許志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
這段演出沒有任何炫技特效,就是簡單的動畫和文字,卻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他的心臟。
【起義前夜,張角獨自登上山峰。】
【夜風像浸了冰的刀子,刮得人皮肉生疼。】
【山腳下,火光正一點點亮起來。】
【李寡婦拎著裁衣裳的剪刀來,王鐵匠拖著打鐵的大錘,額頭上纏著黃布,瘋婆子劉氏也跌跌撞撞跟著。】
【張角從懷里掏出火石,“嚓”地點燃一支火把。】
【火光竄起來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投在山巖上,扭曲得像頭即將破籠而出的獸。】
【“明日攻城”】
【他對著虛空說,聲音輕得仿佛自語,“若敗了,便當是一場大夢。”】
【山風突然轉急,吹得火把“噼啪”作響。】
【無數火星飛濺開來,落在他的赤膊上,燙出一個個紅點。】
【他卻笑了,抬頭望向漆黑的天穹——那里既無星月,更無神佛。】
【“若勝了……”】
【他猛地將火把舉過頭頂,嘶吼聲驚起滿山飛鳥:】
【“蒼天已死——”他嘶吼。】
【人群突然靜止。】
【數萬道目光如刀刺來,那些被鐵尺打彎的脊梁,被觀音土撐破的肚皮,被吊在槐樹上的腳踝……】
【此刻全部化成巖漿般的沸騰。】
【“黃!天!當!立!”】
全息屏幕暗下去,映出許志發紅的臉。
二十三年游戲生涯,從測試員做到副總裁,他以為自己早已麻木。
每年經手數百個項目,早已練就一副鐵石心腸。但此刻,他的指尖在微微發抖。
這款游戲畫面簡陋,程序粗糙,甚至還有幾個明顯的BUG。
但它所展現的力量,卻讓所有技術缺陷都變得微不足道。那不是娛樂,不是消遣,而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直接按在靈魂上。
“許總?您需要什么嗎?”
AI秘書溫柔的聲音從揚聲器傳出。
許志猛地站起來,椅子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還殘留著游戲最后那個畫面——數萬饑民舉起簡陋的武器,火光映紅天際。
“立刻聯系顧柔嘉!現在!馬上!”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凌晨一點也要給我叫起來!”
“好的許總,需要我準備會議紀要嗎?”
“不!”
許志雙手撐在桌面上。
“取消明天所有安排,準備一個項目立項書,我要在董事會上面做報告。”
AI罕見地停頓了兩秒:“您確定嗎?這個項目尚未經過市場調研和……”
“執行命令!”
許志一拳砸在桌面上,水杯震得跳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抱歉,就按我說的做。”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這座不夜城。
霓虹依舊閃爍,車流依舊川流不息,但有什么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那個游戲像一粒火種,在他心里點燃了某種早已熄滅的東西。
許志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許久未聯系的號碼。
“老同學,聽說你在做歷史顧問?我需要你幫忙看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