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不能說明一切。”

陳明的聲音依然冰冷，但已經不如剛才堅定。

畢竟，幾天以前，許志才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但至少說明了一件事。”

許志直起身，目光如炬。

“玩家們厭倦了你那些精致的垃圾，他們渴望真實的震撼。”

就在這時，秘書推門進來：“許總，陳總，董事會請二位立刻過去。”

許志皺眉：“什么事？”

“有關最近的那幾條熱搜，和您手下工作室未經公司審批，擅自推送宣傳物料的事……”秘書欲言又止。

許志抬眼看向陳明，發現對方的金絲眼鏡正反射著陽光，看不清眼神。

“真是有意思。”

許志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說道：“三天前王曉擅自修改公司項目的核心代碼時，董事會可沒這么著急開會。”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不過眼光卻冰冷地看向陳明。

方晨站在一旁，聽到這個名字時微微一怔。

他當然記得王曉——那個油膩的老色鬼，幾個月前還借著敬酒的名義，在飯局上對顧柔嘉動手動腳。

那天晚上，他抄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潑了王曉一臉。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沒見過王曉，不知道這個老色鬼是不是一直躲著他們。

“我讓安保部門去調查的，王曉用的公共權限，他曾經修改過一部分腦機接口的測試條件。”

許志說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就在你們測試腦機接口的前幾天，而且，王曉已經離職了。”

“怪不得之前腦機接口適配一直做不好，某些測試員的精神壓力波動特別高。”顧柔嘉恍然大悟道。

許志又看向陳明，目光更加冰冷。

“這些事，陳總應該也知情吧？我聽說王曉早些年曾經做過你的助理。”

“許總說笑了。”陳明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

“王曉他是正常的離職流程，年紀也不小了，一直渴望跳槽找點新的晉升機會。”

“帶著三塊加密硬盤的正常離職？”

許志突然笑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銀色U盤。

“巧了，網監局的張處長剛發來些有趣的東西。”

會議室里的空氣瞬間凝固。

陳明的面部表情不可察覺地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

“是么，還有這種事。”

“如果他真的做了這種危害公司的事情，我決不輕饒。”

“這件事后面會有人調查的，先走吧。”許志一伸手，做出邀請的手勢。

“陳總，咱們別讓董事會等太久。”

走廊的感應燈隨著兩人的腳步次第亮起。

陳明突然壓低聲音：“你以為這樣就贏了？【銀河霸主】系列每年給公司帶來……”

“七億三千萬營收。”

許志按下電梯按鈕，隨后看向陳明，說道：“其中三億八千萬用來支付明星代言和流量推廣。”

“而【蒼天已死】的預告片，零預算。”

電梯門映出他冷峻的側臉。

陳明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只是僵硬地整理著西裝領帶。

董事會議事廳的大門敞開著，林董正在看墻上投影的熱搜榜單：

#張角的選擇#爆

#這世上只有一種病#熱

#華藝科技新游戲宣傳片#熱

#華藝科技終于做了一些有益社會的事情#熱

#蒼天已死預告片#沸

老人轉過身時，許志注意到他手里攥著一份紙質文件——這在數字化辦公的公司里極為罕見。

“解釋一下。”

林董將文件拍在桌上，紙張散開露出鮮紅的公章。

“為什么教育部的公函會直接發到我這里？”

許志拾起最上面那頁。

燙金的抬頭下，赫然寫著“擬將【蒼天已死】列為歷史教學創新示范項目。”

他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粗重。

“更巧的是。”

林董從抽屜取出平板，上面正在播放某高校歷史系的直播畫面，白發教授身后的大屏幕定格在預告片里百姓面黃肌瘦的臉上。

“今天早上，已經有十幾所大學的歷史系學者主動聯系我們，要求參與這個游戲的開發研討。”

“到底發生了什么，才幾天時間，現在全國好幾所高校都在討論我們的游戲，而我這個董事長居然對這個項目毫不知情。”

“林董，這是公司的新項目，一個歷史題材的故事。”

許志緩緩開口道：“這里面有很多有新意的內容，我認為它可以反應當下很多我們遺忘的精神。”

“無論如何……”林董頓了頓，看著墻上的熱搜榜單。

“加快開發進度。”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沒人想到，董事會的決定來得如此之快。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項目的熱度非常高——是沒有進行任何宣傳推流下的自然傳播。

“許志，你負責統籌全局。”

林董看向遠方的落地窗，窗外是華藝游戲的巨幕海報，“陳明，市場部全力配合。”

陳明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又緩緩松開。

他看到許志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后緩緩說道：“是，董事長。”

走廊的感應燈隨著他們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在他身后一盞盞熄滅。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

顧柔嘉輕聲說：“我們最初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才偷偷開發這個游戲。”

方晨看著電梯門緩緩關閉：“誰說得準呢，我現在只想要游戲快點上線。”

第二天早上，許志把方晨和顧柔嘉叫到辦公室。

總裁辦公室里彌漫著咖啡和電子設備的焦糊味，窗外的城市天際線被薄霧籠罩。

“王曉的事情已經結束了。”許志推開一疊文件，聲音平靜無比。

“這家伙居然連夜出國了，連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還以為是公司派他出差。”

“怎么會，網監局不是已經掌握了一部分證據？”方晨猛地抬頭。

“難道網監局沒有控制住他？”顧柔嘉也皺起眉頭。

許志突然笑了，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冷笑：“從來就沒有什么證據，我騙陳明的。”

他拿起那個銀色U盤，在二人眼前晃了晃：“王曉是個老油條，又怎么可能留下什么證據……”

“不過，有些事情，沒有證據才能說明另有隱情。”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現在，當務之急是繼續開發游戲，畢竟，馬上就要三測了。”

三測，華藝科技的最后一次測試，也是要小部分玩家直接體驗游戲的內部測試。

一旦通過，就意味著游戲已經制作完成，可以發售上線。

三測開啟的那天，方晨一大早就來到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