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出千,這怎么算。”伍茲此刻已松了手,完全沒了拔槍的想法,直接追究起名紳會做局。
“我們出千?伍茲先生,我想你搞錯對象了。”藍焰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恰恰相反,真正在牌桌上挑戰規則,動了不該動心思的人……是你。”
“你在胡說!”伍茲的聲音拔高,但底氣明顯不足。
藍焰對著伍茲搖搖頭,伸手指指房間的天花板。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間VIP房的天花板上有多個不起眼的黑色半球。很明顯,這房間配備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鷹眼系統,能以每秒數百幀的速率,實時捕捉并記錄下房間內的每一個細節,精度足以看清昆蟲翅膀的震動。
“伍茲先生,您要回看一下您剛才的牌技嗎?”藍焰問道。
“……”伍茲的臉色徹底垮了下去。他的表情已經如實陳述,他在千術上也輸了。
——
VIP貴賓房一側的吧臺區內,攪拌棒碰撞著玻璃杯壁,叮當作響。
這里的燈光比牌桌那邊要柔和許多。
此刻,房里只剩林亦忻和藍焰兩人。查英哲和伍茲都已去到隔壁的休息室,國際資產律師和合規律師早在那里候著了。
“給,暖暖身。”藍焰在吧臺區做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遞給了林亦忻,“他們應該還要很久。”
剛才查英哲臨走時,示意她披上他掛衣架上的西裝外套。饒是如此,她仍是被房間冷氣吹得有點手腳發冷。
捧著溫暖的奶茶,舒服得喝了幾口,林亦忻才在熱飲兼糖分的安撫下,放松了下來。
今晚當荷官的藍焰,和她之前每一次見到的都不一樣。
他穿著名紳會最普通的服務人員制服——白襯衣、黑色西裝馬甲和西褲,脖子上也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黑色領結。
若是走在樓下大廳,說不定會被客人當成普通服務員使喚。
但他今天在局里局外的行為——無論是眼神、動作,還是他身上的自信、掌控、以及那看穿一切的戲謔,或許才是“名紳會”當Ace的藍焰真正的樣子。
現在,遞給她奶茶的藍焰,又像一場華麗表演結束后,卸下華麗戲服的演員,變回平日牌搭子的樣子——干凈清爽、笑晏開朗。
前后的反差,甚至讓林亦忻覺得,好像他是兩個不同的人。
“你的牌打得很不錯。這種幾十億的局能坐得定,觀察力和膽識都很好。”藍焰啜了一口手里的啤酒,表揚了林亦忻。
“運氣好罷了。”聽到夸獎,林亦忻客氣了一句,但臉上還是泛起了一絲得意。
藍焰放下喝了一口的啤酒罐,用紙巾拭了下罐口溢出的泡沫,笑著問林亦忻:“是不是很好奇,我和田中說了什么?”
林亦忻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的好奇心。
其實,她今天好奇的不止這一點,藍焰今天謎樣的行為,她都很好奇。
“很簡單。第一局我給了他四條。至于第二局,”藍焰輕描淡寫道,“我給了他一手順子。”
聽了這話,林亦忻心頭一震。
她記的很清楚,田中每一局都是早早棄牌。按她的猜測,田中和伍茲在今晚的局前應該有約定,田中只負責傳遞信號,不實際參與牌局深玩。
“他棄牌了……”
“是啊,”藍焰眼中全是狡黠,“一手穩贏二十億的天牌,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溜走。正常人,誰遇到這種事,心里能沒點波瀾?尤其是當他意識到,他是為了伍茲的計劃,才沒了這筆巨款。”
“所以,你中途找他,是故意用那兩手牌動搖他,離間他和伍茲的關系?”林亦忻問道。
“離間?我從不干那種沒品的事。我是去‘幫’他。”藍焰搖了搖頭,失笑道。
聽完藍焰之后的一番解釋,林亦忻才明白眼前這人的手段。
藍焰在田中心態失衡的時候,趁機提醒他伍茲可能輸瘋了。
他繪聲繪色地把伍茲描繪成一個毫無章法,輸紅了眼的賭徒。田中和伍茲除了清寧府新立項的大型商業區外,還有其他的項目在合作。
那些項目牽扯資金巨大,萬一伍茲在這里栽個大跟頭,或孤注一擲用了過量資金來填窟窿,田中的投資恐怕要陪葬。
田中在財團中并不能話事,他身后還有個董事會要交代。
“我建議田中,提前聯系監管銀行,必要時啟動資金凍結程序。”藍焰說道,“在第三局伍茲All-in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去這么做了。”
林亦忻此時定定地看著藍焰,表情有些復雜,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就是……多贏嗎?最后只有伍茲受傷的世界?”
之前在走廊鏡子里看到的那一幕,藍焰和田中的“貼身低語”,看似曖昧實則掩人耳目。
為了掩蓋純純的算計——藍焰在背后,狠狠捅了伍滋一刀。
田中申請凍結資金后,伍茲無法用現金抵償付款。他手上的物流中心股權,今晚毋庸置疑是要易主了。
至于中場休息,田中太太故意接近查英哲。
她懂查英哲讓她離開時的眼神——是田中和他要談交易,田中太太就是個中間人。
或許,拉攏田中,也是查英哲今晚的目標之一。
林亦忻此刻才認識到:這個牌局,背后遠比她看到的復雜。
她在剛結束時,還有些驕傲,甚至想過,自己拿那1%會不會有些少。
但在知道了這些之后,她才發現,自己今晚所做,其實很有限。她剛才被藍焰夸獎牌打得好時,那分得意的神情,已消失無蹤。
藍焰肯跟她聊,她才知道桌底的操作手段。
而查英哲,在她面前從不講太多事情。
這個男人在這牌局背后,又有多少操作,她根本猜不完。比如,他用什么撬動鄭先生,幫他做牌、為交易作保。
“在鄭先生手下做事不容易,爭取更多的友方,本就是我的工作之一。”藍焰回答著林亦忻剛才提的問題,“當然,伍茲這種人除外。”
“你不怕伍茲報復嗎?”林亦忻下意識地問道。畢竟,今晚藍焰靠技術碾壓了伍茲,讓他損失慘重。
“報復?”藍焰做了個笑死人的表情說道,“他一個色中餓鬼,看到你連路都走不動了。目光短淺、貪婪愚蠢,連芝麻大的情緒都管理不好,甚至還非常小氣,成不了大氣候。”
林亦忻知道,藍焰嘴這么毒,不僅因為她——打牌時,伍茲的眼珠也總往他那邊黏。
藍焰長得漂亮,向來不拒女士的目光,越多越好,他樂在其中。但他最恨被男人亂看。
而他口中所謂的小氣,則因為查英哲打賞了他百萬小費,田中都打賞了十萬,而伍茲卻一毛不拔。
雖然輸牌不給小費,在牌場上也情有可原,但他藍焰不管。
評價完伍茲,藍焰又轉頭來夸林亦忻第二局贏的漂亮,把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聊完牌局,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上次的排賣。
再之后,藍焰開始抱怨最近感情空窗,這讓林亦忻暗自翻了個白眼。
追他的姑娘,明明可以從暹雅廣場排到南河口。
閑聊間,林亦忻喝完了奶茶,又伸手從桌上小食盤里拿了粒薄荷糖,扔進嘴里。
藍焰眨了眨眼,看了眼面前披著西裝的小姑娘,又看了眼隔休息室的方向。
“我給你調杯特調吧。”藍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