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零七分，床頭鬧鐘的金屬指針在晨光中投下細影。彌光靠坐在飄窗邊，校服領口大敞，后頸的星芒印記正像融化的雪水般變淡，每分每秒都在向星界法則繳械。他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窗臺上的紙飛機，機翼上的微型星軌在晨露中微微發亮，那是昨夜冰靈教他折疊時，指尖溫度留下的人間印記。

“別盯著我看。”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融化的霜，“人類的眼睛，不該記住天使消散的樣子。”但冰靈看見他藏在袖口的手指在顫抖，那里還留著刻字時被魔力灼傷的痕跡——原來熾天使的軀體，早已為她千瘡百孔。

天堂使者降臨的瞬間，暖氣片發出尖銳的爆響。鎏金長袍裹挾著零下二十度的星界寒風撞開雙層玻璃，衣擺上的審判星軌與彌光后頸的印記甫一接觸，便在墻面投出扭曲的齒輪光影——那是星界法則在切割他與人間的羈絆。

“熾天使0713號，你的能量指數已低于臨界值。”使者的聲音像冰川摩擦，“現在回歸，尚可保留半片星語石。”他手中的星軌鎖鏈泛著冷光，鏈節處跳動著與彌光翅膀裂痕相同的黑色紋路。

彌光站起身，透明的翅膀在晨光中展開。這是冰靈第一次看見他完整的羽翼輪廓——十二道主脈構成的星軌，竟與她手鏈內側的刻痕完全重合。“讓我親自和她道別。”他向前半步，翅膀邊緣的金粉簌簌掉落，每片都映著便利店初遇的0.3秒，“人類的告別，需要笨拙的儀式。”

冰靈忽然抓住他即將消散的手腕。那里的皮膚已半透明，卻仍能摸到她用馬克筆寫下的星芒——那道人類的笨拙印記，此刻正像燈塔般對抗著星界的凈化。“你說過，導航儀永遠指向我。”她的眼淚滴在他掌心，“所以你早把記憶藏進了光羽，對嗎？”

彌光低頭凝視她手腕的刻痕，那里還帶著昨夜刻字時的余熱。“每個熾天使墜落時，都會碎成千萬片星光。”他輕笑，金粉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櫻花，“但我的碎片，只會落在你能找到的地方——便利店的監控里，蘇晴的漫畫本中，還有……”他望向床頭柜上的紙飛機，“你教會我的紙飛機翅膀里。”

光點的消散從翅膀根部開始。最靠近心臟的金色羽毛率先碎裂，化作蝴蝶大小的光羽飄向冰靈。她接住第一片，看見櫻花祭的燈廊在光羽中流轉，自己正笑著將發簪遞給他；第二片光羽里，圖書館的琉璃窗上映著“冰靈”的星軌，他的指尖正劃過她的手鏈。

“這些是……我們的星軌。”冰靈顫抖著觸碰光羽，星芒刻痕與光羽共振，在掌心投出迷你版的天臺吻別場景，“你把記憶封進了每片羽毛。”

“因為你的眼睛，是我唯一的星圖。”彌光的身影只剩上半身，使者的鎖鏈已纏上他的腳踝，“當你在星墜路畫出第一個星芒，這些碎片就會拼出完整的我——像你教會我的那樣，用笨拙的人類方式。”

最后時刻，彌光忽然低頭吻她的指尖。這一次，沒有星光共振，只有人類體溫般的微溫——那是他耗盡最后能量，為她模擬的人間告別。“記住，”他的聲音散在晨光里，“星墜路17號的廢墟下，埋著你初遇時穿的白色球鞋，鞋跟沾著便利店的飯團碎屑……”

光點在他說出“飯團”二字時突然爆發出強光。冰靈想起他在食堂捏星星飯團的場景，指尖的銀光與此刻的光羽完全重合。下一秒，他的身影碎成千萬光點，最亮的那簇輕輕落在紙飛機上，機翼的微型星軌突然完整——那是從星墜路到便利店的直線，是他墜落時目光的軌跡。

晨光完全穿透窗戶時，臥室里只剩冰靈跪在飄窗邊，掌心躺著三片光羽和一架泛著微光的紙飛機。手鏈鏈扣落在腳邊，內側的星芒刻痕卻比任何時候都明亮，每道紋路都流淌著他翅膀的金光——原來他早將自己的羽翼，刻進了她的血肉與記憶。

手機在床頭柜震動，蘇晴發來消息：“漫畫里所有表哥的身影都在發光！”冰靈打開相冊，發現櫻桃爆炸現場，彌光指尖的銀光此刻清晰如真，漫畫分鏡《表哥的櫻桃大屠殺》的角落，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他的翅膀藏在每顆櫻桃的星斑里哦～”

許言的電話隨后打來，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我洗出了昨晚的照片，你們背后有對翅膀——但不是金色，是像櫻花般的粉色。”冰靈知道，那是他在消散前，將所有的心動，都染成了她喜歡的顏色。

午后的陽光爬上床頭，冰靈發現紙飛機的機翼上，不知何時浮現出熾天使語的“等我”。她將光羽收進玻璃罐，每片羽毛觸碰時都會響起細碎的聲音——是便利店的飯團包裝聲、櫻花祭的風鈴聲、圖書館的翻書聲，是他藏在記憶里的、人間的聲音。

星語石的塵埃在光柱中漂浮，像極了天臺的星軌余輝。冰靈忽然想起彌光說過的“人類的不完美是星界沒有的光譜”，此刻看著手腕的刻痕、掌心的紙飛機、罐中的光羽，終于明白：熾天使的消散，從來不是結束。

那些被用心記住的笨拙時光，那些藏在細節里的溫柔選擇，早已在她的靈魂深處，搭起了跨越星界的橋梁。當未來某天她在星墜路的廢墟上展開紙飛機，當流星雨與刻痕共振，這些封存在人間的記憶錨點，終將引領她，找到那個為她墜落、為她學會笨拙相愛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