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籍司在事務堂西側偏院。
穿過兩道回廊，周豐年看見青石墻上釘著“地籍重地”的門牌，牌下坐著個打盹的紅發老者。
聽到腳步聲，老者懶洋洋地睜開眼：“憑證。”
接過周豐年遞出的黃符紙，老者手中“轟”一下燃起青色火焰，將符紙燒盡。
灰燼落進青銅硯臺，與朱砂靈墨混作一團。
老者提筆蘸墨，在泛黃的獸皮冊上勾畫：“丙七號靈田原主朱有德，歿于一年前蟲災。”
聞言，周豐年眸子閃了閃：“執事大人可否詳細說說？”
然而老者卻不在多言。
筆鋒游走間，周豐年看見冊上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隱約構成靈田輪廓。
紅發老者將印章重重按在冊上，霎時間一道靈印形成。
接著，他指了指墻上的銅鏡：“站過去。”
周豐年邁步走去，只見銅鏡射出一道青光將他籠罩，鏡面浮現幾行文字：
【周豐年，十六歲】
【雜役弟子，靈農籍】
【當前契約靈田：下品丁二十一、二十二】
下一刻，一道玉牌形成，上面有著他的信息。
獸皮冊上，靈印憑空浮起，蓋在玉牌上化作“地籍驗訖“四字。
“去靈脈監吧。”
紅發老者擺了擺手，又開始打盹起來。
來到靈脈監，一個年輕執事查驗了玉牌后，伸出了五根手指：“鑒田費五塊靈石。”
周豐年暗自腹誹這層層盤剝。
遞上靈石后，這執事才取出一面龜甲羅盤，帶著他前往靈田。
中品丙七號位于靈田區中心，位置不錯，靈力充沛。
執事將羅盤置于田埂上，掐訣念咒，羅盤懸浮而起，射出數十道青光鉆入土中。
片刻后，青光回收，在羅盤上方交織成靈田的靈力脈絡圖。
“咦？“
執事突然輕呼一聲。
“怎么了執事大人？”
周豐年挑了挑眉。
“沒什么。“
執事迅速收起羅盤：“靈田狀況良好，就是土質偏硬，翻耕時多費些力。”
他手掌一翻，羅盤上的靈田靈力脈絡圖便烙印在了周豐年的玉牌之上。
“去農正院簽押吧。”
周豐年心頭微動，但并未多言，只是接過玉牌點了點頭。
最后來到農正院，卻見院門緊閉，門口排著長隊。
“師兄，這是？”
周豐年向排在前面的弟子打聽。
那人苦笑道：“農正大人正在午憩，等吧。“
聞言，周豐年皺了皺眉。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直到日頭西斜，院門才緩緩開啟。
眾人魚貫而入，只見個胖如肉山的中年女修歪在藤椅上，身旁兩名十七八的少年正為她打扇。
這人看到周豐年后眸子一亮，直接排開眾人，第一個接過了他的玉牌和符紙。
“丙七號靈田？”
女農正瞇眼看了看手中的符紙，眼中閃過了一絲訝異：“小小年紀就獲得了中品靈田的種植權，看來是個想上進的。”
“不過嘛......”
女農正抬頭看向周豐年，越看越歡喜：“當靈農是沒有前途的。”
“咳咳。”
周豐年一陣惡寒。
他干咳兩聲，似是無意間將張嘉芮送他的靈犀玉牌給露了出來：“弟子也在為外門考核而努力呢。”
女農正目光掃過那枚靈犀玉牌，看到上面的梅花印記，心中頓時一凜。
她嘴角扯了扯，呵呵幾聲道：“外門好啊，希望你能打破數百年無一靈農進入外門的記錄吧。”
說著，她手中符紙瞬間燃盡，化作一道靈光融入了一方玉券。
那玉券通體青白，表面用摻了玄鐵砂的靈血寫著密密麻麻的咒文。
“滴血認主。”
女農正將玉券推過來。
周豐年指尖剛觸及玉券，就覺一絲刺痛。
鮮血被玉券吸收，整塊玉券頓時大放光明。
靈光中浮現出三維虛影，三畝靈田纖毫畢現，連土壤中的靈脈走向都清晰可辨，但當他目光移向東北角時，發現那里的靈光流動略顯滯澀。
“年俸五十靈石，可自留一成收成。”
女農正突然一揮手，靈田虛影立刻消失：“若連續兩年減產，不及合格線，將收回靈田。“
話落，玉券化作一層玉皮將玉牌包住，落到了周豐年的手上。
收好玉牌后，周豐年立刻便走，沒有絲毫的停留。
直到遠遠離開了農正院后，他這才松了一口氣：“現代人誠不欺我，男孩子在外一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啊。”
隨后，他又想起了轉讓地契時發現的異常。
無論是紅發老者口中歿于一年前蟲災的朱有德，抑或是鑒田時那個執事的異樣表現，還是靈田虛影中那略顯滯澀的靈光，都說明這塊靈田有些問題。
“得再去看看。”
來到丙七號田，周豐年蹲下身，將手掌貼在土壤上細細感應了片刻，卻并未發現什么大問題。
“好像是靈氣脈絡有些紊亂，明日來用三鋤定脈術梳理一下就好了。”
回到木屋后，他取出了梅瑞雪版萬靈契。
玉簡在掌心泛著冰藍微光，周豐年盤坐床榻，將清心蟬懸于前額，這才將靈識沉入玉簡。
霎時間梅版萬靈契的內容展開，那些被冰藍紋路封印的段落呈現灰暗色，而剩余部分則閃爍著銀光。
“靈樞為引，萬靈歸源......”
隨著咒文默念，他感覺眉心微微發熱。
原本應該連接“萬靈之主”的樞紐，此刻被梅瑞雪的禁制替代，化作一道冰橋橫亙在識海。
忽然，冰橋盡頭泛起漣漪。
周豐年心頭警兆大作，卻已來不及收束靈識。
冰橋彼端的黑暗里，緩緩浮現出一團難以名狀的混沌陰影。
它沒有固定形態，時而如翻滾的黑云，時而似蠕動的臟器，表面浮現出無數張模糊人臉。
“這是......”
周豐年心中驚駭。
他只覺一股大恐怖將自己籠罩，意識都仿佛要沉淪一般。
混沌陰影中伸出無數透明觸須，順著冰橋蔓延而來。
周豐年想要切斷聯系，卻發現靈識如陷泥沼。
就算他最近的神魂之力得到了不小的增強，可此刻竟也毫無反抗余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觸須攀上冰橋。
在那些透明觸須即將觸及神魂的剎那，冰橋一震，竟是凝聚出了一尊冰晶玉魄般的雕像。
仔細看，那雕像樣貌竟與梅瑞雪一摸一樣，晶瑩剔透，曲線完美，就連發絲都根根分明，十分的細致。
額前的清心蟬突然震顫。
尖銳蟬鳴在顱內炸響，周豐年猛地睜眼，冷汗已浸透后背。
“呼......”
他劇烈喘息著，手指不自覺地摸向眉心。
“剛才那是什么？”
“萬靈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