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瑾瑜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巷子深處墻根下，一個黑影瑟縮了一下，像個人蹲在那兒，正鬼頭鬼腦地朝這邊探看。她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呼吸也跟著輕了。

秦致遠這才松開她的手腕，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別咋呼，跟緊。”

溫瑾瑜舌尖被自己牙齒硌得生疼，才把那股子驚跳給壓了下去，瞪了他一眼，沒作聲。

兩人貓著腰，貼著冰涼的墻壁，腳步放輕，一點點朝那團模糊的影子挪去。巷子里的風帶著股子陰濕，刮在皮膚上，涼颼颼的，直往骨頭縫里鉆。

那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身子猛地一顫，有了起身的趨勢。

秦致遠喉嚨里低低逸出一聲：“嘖。”

他動作更快，一步躥上前，長腿一掃，“嘭”一聲悶響，那黑影便撲倒在地！

“哎喲！”一聲尖叫劃破夜空，地上的人抱著腿翻滾，發出凄厲的嚎叫，聽著像個女的。

秦致遠一腳踩住那人的肩胛骨，稍稍加力，就能讓對方痛上加痛。

“嚎什么。”秦致遠的聲音沒什么起伏，透著一股子不耐，“再叫喚信不信我把你牙敲了。”

地上那人抖個不停，嘴里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雙手撐著地想爬起來，兩條腿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顯然嚇得不輕。

溫瑾瑜站在幾步外，手心全是汗，緊緊攥著拳頭，屏住了呼吸，盯著地上的動靜。

秦致遠似乎沒了耐心，抬手就準備把地上的人敲暈，省得麻煩。

“等等！”溫瑾瑜急促地喊了一聲，聲音壓著，“秦老師，你仔細看看，那好像是林曉！”

秦致遠的動作頓住，腳從那人肩頭挪開。他俯下身，仔細打量地上那狼狽不堪的身影，語氣里帶著點不確定：“林曉？”

地上的人聽到這名字，整個身子都震了一下，猛地抬起頭。一張沾滿泥污，毫無血色的臉露了出來——還真是林曉！她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說出話，只是死死盯著他們。

秦致遠皺了下眉：“真是你？”

頭發亂糟糟地糊在額角，混著污漬，臉上幾道未干的淚痕更顯狼狽。她抖得厲害，整個人縮成一團。

“溫……溫技術員，秦……秦同志……我……我是林曉！”聲音嘶啞，帶著泣音，話都說不利索，雙手死死摳著地上的青石板，身子緊繃，好像是防備著什么。

秦致遠鼻子里哼了聲，原本微抬的腳尖在地上點了點，收了力道。他上下打量著林曉，那股子探究勁兒毫不遮掩。

“林曉？”秦致遠的聲音沒什么溫度，“你貓在這兒干嘛？江若梅讓你來的？”話里夾著不耐。

林曉抖得更兇，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不……不是……我沒……我沒想害人……我是……我是被逼的！”

她聲音陡然拔高，尖得有些刺耳，眼淚又涌了出來，混著臉上的泥水往下淌。手指摳得更緊，指甲縫里似乎滲出血絲。

溫瑾瑜站在后頭，眉心擰成一團，她盯著林曉。

她咬了咬唇，往前挪了一步，語氣里面帶著一股子審視：“你說你是被逼的？”

“林曉，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林曉猛地抬起頭，那張慘白的臉蛋上布滿了恐懼。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手腳并用地朝著溫瑾瑜爬過去。

膝蓋在粗糙的青磚地上摩擦，發出“沙沙”的刺耳聲響。

“溫技術員，我說，我全都說！”

她哭喊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話都說不連貫。

“是江若梅，就是她……她威脅我！”

“她哄騙這我在那封狗屁英文信上簽字，之后就讓我帶著她去了我家，到了我家之后還哄騙我爹，讓我爹去查她組里的什么內鬼！”

“我啥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想安安分分工作，想讓我爹別那么累，能過上好日子！”

林曉說到最后，幾乎是竭力嘶吼，嗓子都劈了，眼眶紅得嚇人。

秦致遠和溫瑾瑜交換了一個眼神，巷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秦致遠臉上那塊千年不化的寒冰，此刻嘴角卻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他低聲哼道：“呵，江若梅這娘們，心可真夠黑的，拿人一家老小當筏子，夠可以啊。”

溫瑾瑜沒出聲。

她只是死死地盯著林曉，手指頭不知不覺地把衣角都揉皺了。

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悶得她幾乎喘不上氣。

她蹲下身子，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林曉，你說的這些，最好句句屬實。”

“要是敢有半句瞎話，我第一個不饒你！”

林曉哆嗦著，連連點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狼狽不堪。

她嘴里翻來覆去地念叨：“真的，全是真的！我不敢騙你們，我不敢！”

秦致遠嗤了一聲，站直了身體，雙手懶散地插回褲兜。

他語氣里透著一股子不耐煩：“行了，這黑燈瞎火的，你和我們說再多也辨不出真假。”

“林曉，你先跟我們回局子里，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不然，誰也保不住你這條小命。”

溫瑾瑜也跟著站起身，點了下頭，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走吧，林曉，別讓我們動手。”

林曉顫巍巍地扶著濕滑的墻壁，勉強撐著站了起來。

兩條腿軟得跟剛煮熟的面條似的，差點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她低垂著頭，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膊，好像這樣能汲取一點點可憐的暖意，又或者是怕挨揍。

嘴里小聲嘟囔著：“好……好，我跟你們走……”

三人剛邁出沒幾步。

巷子那頭，猛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像是炸藥被引爆，整個地面都跟著顫了顫，震得人耳膜嗡嗡作痛。

緊接著，一道尖銳無比的破空聲撕裂了夜的寧靜！

溫瑾瑜腦子“嗡”的一下，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就見林曉的身子毫無預兆地狠狠一震！

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飛，直挺挺地朝著前方撲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