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半戲聲》

我蜷縮在沙發(fā)上，盯著手機屏幕發(fā)呆。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潮濕的寒意順著窗縫滲進來，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手機里是奶奶發(fā)來的消息："小蕓，你爺爺最近身體不太好，你抽空回來看看吧。"

我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自從三年前離開老家去城里工作，我就再也沒回去過。那個偏僻的小山村，承載著我太多不愿回憶的往事。

最終，我還是收拾了行李。畢竟，爺爺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火車轉大巴，再轉三輪車，顛簸了整整一天，我終于在天黑前趕到了村口。遠遠望去，村子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霧中，幾盞昏黃的路燈在雨中搖曳，像極了鬼火。

"小蕓？是小蕓嗎？"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猛地轉身，差點被嚇得尖叫出聲。是村里的王嬸，她佝僂著背，手里提著個竹籃，臉上堆滿了皺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瘆人。

"王...王嬸。"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回來啦？"王嬸湊近了些，我聞到她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你奶奶最近可擔心你了，快回去吧。"

我點點頭，拖著行李箱快步往家走。身后傳來王嬸的嘀咕聲："這丫頭，怎么偏偏趕在七月半回來......"

我的心猛地揪緊了。七月半，鬼門開。難怪一路上都沒見到幾個人影。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堂屋里點著一盞昏黃的燈泡，奶奶正坐在藤椅上打盹。聽到動靜，她睜開渾濁的眼睛，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小蕓？"

"奶奶。"我放下行李，走過去握住她粗糙的手。三年不見，奶奶似乎又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一般。

"你爺爺在屋里躺著呢。"奶奶拍拍我的手，"你去看看他吧。"

我點點頭，輕手輕腳地推開里屋的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面而來，嗆得我差點咳嗽出聲。借著昏暗的光線，我看到爺爺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呼吸微弱。

"爺爺......"我輕聲喚道。

爺爺緩緩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突然死死盯著我："小蕓？你...你怎么回來了？快走！快走！"

我被爺爺?shù)姆磻獓樍艘惶?quot;爺爺，您怎么了？"

"快走！"爺爺掙扎著要坐起來，"七月半...七月半不能回來！會...會......"

話沒說完，爺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我連忙上前扶住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冰涼得嚇人。

"爺爺，您別激動，我這就去叫醫(yī)生......"

"不用了。"奶奶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門口，"你爺爺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看著奶奶平靜的表情，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夜幕降臨，雨越下越大。我躺在兒時的床上，聽著雨點敲打瓦片的聲音，怎么也睡不著。突然，一陣若有若無的唱戲聲飄進耳朵。

"咿咿呀呀......"

我猛地坐起身，豎起耳朵仔細聽。確實是唱戲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

"小蕓......"奶奶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別出去，千萬別出去......"

我渾身一僵，感覺后背發(fā)涼。唱戲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鑼鼓聲，仿佛有一支戲班子正在村中游走。

"奶奶，外面......"

"噓......"奶奶的聲音壓得很低，"七月半，鬼唱戲......"

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冷汗。唱戲聲越來越清晰，我甚至能聽清唱詞：

"黃泉路上莫回頭......"

"奈何橋頭等三年......"

突然，一陣陰風刮過，窗戶"砰"的一聲被吹開。我下意識轉頭看去，只見窗外飄過一個白色的身影，長發(fā)披散，臉上涂著慘白的戲妝......

"啊！"我尖叫一聲，猛地拉過被子蒙住頭。

不知過了多久，唱戲聲漸漸遠去。我顫抖著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小蕓，起床了。"奶奶在門外喊道。

我松了口氣，看來昨晚是做噩夢了。然而當我推開房門，卻看到奶奶正在往一個竹籃里裝紙錢和香燭。

"奶奶，這是......"

"今天是七月十六，該去給你爸媽上墳了。"奶奶頭也不抬地說。

我愣住了。爸媽的墳？他們不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村子了嗎？

"奶奶，您說什么呢？爸媽不是......"

"他們就在后山。"奶奶打斷我的話，"你小時候發(fā)高燒，把這事給忘了。"

我渾渾噩噩地跟著奶奶往后山走，腦子里亂成一團。路過村口時，我看到王嬸正在燒紙錢，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說不出的詭異。

后山的霧氣很重，腳下的路濕滑難行。奶奶提著竹籃走在前面，佝僂的背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

"到了。"奶奶突然停下腳步。

我抬頭看去，只見兩座孤零零的墳塋立在山坡上，墓碑上赫然刻著父母的名字。

"跪下。"奶奶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

我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奶奶點燃香燭，開始燒紙錢，嘴里念念有詞：

"三年了，該回來了......"

"你們放心，小蕓已經(jīng)回來了......"

"今晚就送她下去陪你們......"

我猛地抬頭，驚恐地看著奶奶。她的臉在火光中顯得格外猙獰，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

"奶奶，您說什么？"

"你爸媽等了你三年了。"奶奶轉過身，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三年前你就不該走，現(xiàn)在該回來了......"

我這才注意到，奶奶的影子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淡薄，幾乎要消失不見。而我的影子......我低頭看去，地上空空如也。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三年前的那個雨夜，我確實回來了。但在村口，一輛失控的三輪車......

"小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顫抖著轉身，看到爸媽站在霧氣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該回家了。"他們向我伸出手。

我回頭看了眼奶奶，她正在燒最后一張紙錢，火光中，我看到她的身影漸漸消散。

原來，三年前的那場意外，帶走的不僅是我......

我站起身，走向爸媽。霧氣越來越濃，將我們包裹其中。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唱戲聲：

"黃泉路上莫回頭......"

"奈何橋頭等三年......"

這一次，我沒有回頭。